第33章
秋泓,沈惇,李岫如,陆渐春,以及布日格。
沈惇沉声道:“你还记得吗?那部所谓的《天罡相术》中说,道法契机不在当下,而在五百年后。当时我们只觉荒谬,认为天崇道不过是要反朝廷,说什么五百年后之事?现在看来,恐怕不假。这几年中,我对天崇道邪说也略有研究,我发现,他们似乎认为,来自五百年后的人能够决定五百年前的历史,也就是所谓的契机,如果他们不能保证这契机发生,那么大昇将不会灭亡,自然,如今这个世道,也将不复存在。”
秋泓被沈惇绕得头晕,他一摆手:“罢了,不谈这个了,沈万清教授,你不请我去你的玉行里喝杯茶吗?”
沈惇张了张嘴,随后高傲地一昂头:“不请。”
秋泓眼睫一垂,叹了口气:“看来沈公是真的还在恨我。”
沈惇见他这副模样,额角一阵狂跳,下意识回道:“这叫什么话?”
秋泓幽幽道:“人都活了两世,大昇都灭亡了几百年,沈公还揪着以前的事不放,真叫人难过……”
“打住打住!”沈惇拢了拢大衣,放软了语气,“我家玉行开在皇城根,现在可飞不过去,走吧,我请你去隔壁茶舍喝杯龙井。”
樊州博物馆旁的小茶室藏在一座私家园林里,环境倒是古色古香,又因建在江边,还有不少水榭楼阁,傍小山而立。
沈惇在看着秋泓把桌上的每一样点心都研究了一个遍后,凉凉地问道:“你知道这座茶舍原本是谁的宅子吗?”
秋泓正在闻盏子里的龙井茶,他纡尊降贵地点评了一句:“香气不够浓,品相有些一般。”
沈惇阴着脸,提声道:“这是当年你爹从我学生汪韫手里抢来的园子!汪韫告到了我门下,当时我已被革职回家闲居,你居然以他勾结代商为由,直接把人帽子给革了换上梅长宜!”
秋泓被茶水呛了个跟头,他掩着嘴咳了两声,竟兴致勃勃地打量起这间装潢古朴的茶舍来:“我记得当时我爹来信,说在樊州府里给我寻了处将来致仕养老的好地方,没想到就是这里,几百年过去,这园子居然还在。”
沈惇一瞪眼:“你还敢提?这明明是人汪家的宅子,你秋家抢了去,不仅不受罚,还倒打一耙!秋凤岐,你挨骂挨了五百年,真不亏!”
“谁骂我?”秋泓正色道,“那汪庭中勾结代商走私在先,我革他的职理所应当。此人就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又小肚鸡肠,当年沈公你致仕回家时,他立即带着厚礼要投到我门下,我不收,他便撺掇兵科给事中弹劾我。我念在此人有几分才干,没有发作,可谁知后来他督抚两汉时居然偷偷跟代州那帮卖国奸商们搅和在一起。这种人,朝廷再留着有何用?况且,沈公你想明白了,是他先犯事被贬,而后宅子才被我爹买下的,这前因后果,你可别搞得颠倒了。”
“你还有理了?”沈惇大怒,“汪韫人品如何,我看在眼里,你说他勾结代商,证据呢?当时朝中说你栽赃诬陷的人可不在少数!”
“谁说我栽赃诬陷了?证据板上钉钉,难道个个都是我伪造的不成?”秋泓辩驳道,“汪韫是你的人,又是封疆大吏,你说他人品好,不过是想凭借着他,等我死了后好起复。可惜沈公没福分,竟连我都没活过,更枉提起复了。”
“你……”沈惇一拍桌子,当即暴起。
正巧这时,来换茶水的服务生走到了门口。这小年轻怯生生地往里张望了一眼,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个……两位先生,请问需要……”
“不需要!”沈惇厉声道。
服务生忙不迭地走了。
两人沉默半晌,无言对坐,不知过了多久,秋泓先开口了:“都是之前的事了,且不论你我一睁眼一闭眼间几百年已过,就说当年,你死时汪韫也已死了两年,怎么还念念不忘呢?”
沈惇哼了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
毕竟,秋泓也没说错,他留着汪韫就是为了等熬死秋泓后起复的,可谁知,身体倍棒的自己居然死在秋泓之前了,真是叫人愤懑不已!
秋泓见此,笑道:“淮实,你瞧瞧这窗外的江水,流淌几千年了,什么仇什么怨不能跟着江水一起去呢?”
沈惇依旧不说话。
秋泓只好叹了口气,直起身倒了杯新茶:“都怪你,激言烈语的,气得我胃痛。”
沈惇立刻伸手拿走了他的茶壶:“少喝龙井,寒性大。”
说完,又叫服务生来换黑茶,此事总算揭过不提。
两人在茶舍里坐了小半天,秋泓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说道:“我得回去了,人家小陆捕头还在博物馆里开会呢。”
“小陆捕头?什么小陆捕头?”沈惇瞬间警觉。
秋泓一笑,起身就要走。
沈惇一把捉住了他:“你遇上陆渐春了?那个和你一起来樊州的警察是陆渐春?”
秋泓扬眉:“怎么?都过去五百年了,我还得跟陆将军避讳不成?”
“不是!”沈惇急声道,“陆渐春有问题!”
秋泓脚步一定:“什么问题?”
陆峻英,或者说,陆渐春,草草开完了一场依旧没有任何建树的会议。他担心秋泓一人在外,因此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同事的晚饭邀请,可出了大门,他却没能在展厅中找到秋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