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沈惇不说话了,也正是此刻,仕途一路顺风顺水的他开始觉出了一丝风雨欲来之意。
  有些事情,恐怕要脱离掌控了。
  “沈先生!”就在两人四目相对时,祝颛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他抱着祝微,快步走到沈惇近前,激动道:“沈先生,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沈惇笑容微僵,他拱手作揖:“拜见殿下。”
  “免礼免礼!”祝颛兴高采烈,他放下祝微,双手拉住沈惇,欣喜地说,“沈先生,方才太皇太后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还说定要劝劝陛下,放微儿和我一起出京呢!”
  沈惇脑中一嗡,抬起眼,正对上了秋泓。他只见秋泓弯腰抱起祝微,冲自己浅浅一笑:“沈公,九月初一那天你既有事,不如就在今日与殿下好好叙叙旧吧。我带着小世子,先回王府了。”
  说罢,他向祝颛行了礼,带着祝微,上了马车。
  当夜,新帝祝颐在太后宫中大发雷霆,他不等天亮,就把沈惇等一众大臣传入天宝殿觐见。
  当然,觐见归觐见,再议也议不出什么结果。
  毕竟太皇太后所言也算委婉,她只说辰王世子还小,怎能离开父母生活?又说皇帝还在壮年,国本之事也不必太早定下,若是来日有了亲生子,辰王世子该如何自处?
  这一番话先是给生不出孩子的祝颐戴了个高帽,又戳中了朝中某些迂腐老学究的心。一时间,议论此事的声浪竟盖过了要燕宁撤军议和的风头,倒是给还在北塞的陆净成等人赢得了一个继续追击的机会。
  但沈惇入长缨处一事却就此耽搁了下来。
  让太后开口留下辰王世子一事是沈惇提的,他借了秋泓的主意,又自诩了解辰王,可谁料到,等他开了这口的时候,秋泓却站在了辰王身边。
  那人从不是庸庸碌碌之辈。
  不是让他去做王府长史吗?那他便好好做起了这个长史,他是辰王的人,他为辰王谋事。
  沈惇下了廷议,顶着一头官司,来到辰王府前。
  辰王府的门房小厮还认得他,上去热络地叫:“沈先生来了。”
  沈惇问道:“秋长史在吗?”
  那小厮不知是不是受了秋泓嘱托,沈惇话一出,他便立刻答道:“秋长史病了,这两日一直在房里躺着。”
  沈惇心中暗道,谁知是真病还是装病,可面上却不得不说:“那还是劳烦通报一声,我有要事须得面见秋长史。”
  小厮犹豫了一下,道:“沈先生,并非我不愿通报,只是之前王爷也说,让秋长史好生歇着,毕竟再过几日,就要出京了。”
  其实说来秋泓还真不是装病,前些日子他急匆匆地赶路回北都,回来后又摊上下放去王府当长史这种破事,身子本就没养好。只不过,病是病了,倒不至于见不了客。他嘱咐门房小厮回绝沈惇,完全是因为懒得见这人罢了。
  就比如徐锦南,此时正在秋泓的房里和他说话呢。
  见进来通禀的小厮来去匆匆,徐锦南好奇道:“师兄,那沈大学士是如今陛下跟前的红人,怎么想起来找你了?”
  秋泓半躺在铺了狐裘的圈椅里,正懒懒地拿着徐锦南送他的千里望看天,听到这话,他笑了笑,答道:“沈大学士有个天大的忙等我去帮他,我若不松口,他恨不能在外面站一宿。”
  徐锦南不解:“师兄,不就是要留辰王世子入宫养着的事吗?现在外面闹得满城风雨,哪里是师兄一句话能解决的?”
  “谁说不是呢?”秋泓笑道,“那沈大学士以为辰王殿下对我言听计从呢,我说一句话,殿下就会立刻照办。可实际上,我也不过是王府中一小小长史,就连后院的采买都能对我吆五喝六。”
  徐锦南听完这话笑了:“师兄不必自谦,如今这王府里谁不说师兄的好?等来日去了藩地,师兄就是王府的总督管了,虽说仕途上很难再有什么建树,但日子肯定不会差了。”
  秋泓神色淡淡,没再说话。
  正这时,在外院玩耍的辰王世子祝微跑了进来,他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活泼跳脱时。一见秋泓就拱进他的怀里,撒娇道:“秋先生,想出去!”
  小孩刚长齐幼齿,话还说不利索,他扑在秋泓身上,抓着秋泓的袖子左右摇摆。
  徐锦南逗祝微道:“世子,秋先生病了,臣陪你出去好不好?”
  “不好!”祝微脆生生地回答,“我要秋先生!”
  秋泓无奈地笑了,他抱着祝微起身,问铜钱儿:“王爷呢?你去给王爷通禀一声,就说我带世子出去转转。”
  祝颛向来不管事,秋泓说要带自己儿子出门,那就带出门好了。辰王殿下心大,见到谁就相信谁,这位据说和沈先生交好的秋先生又长得那么漂亮,总归不能把祝微拐走罢。
  秋泓自然不可能把祝微拐走,他只是特地绕去了后门,以便躲开在前面围堵自己的沈惇。
  之前替秋泓跑腿回少衡送信的李果儿也已回了京,他套好马车,又从秋泓手里接过祝微,安顿完世子后,再扶自家老爷和徐老爷上车。
  祝微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兴奋道:“先生,要去看大运河!”
  秋泓把他从窗上拽下:“世子还知道大运河呢?”
  祝微歪着小脸,认真道:“娘亲讲的。”
  祝微口中的娘亲并非上宵道人,而是辰王妃宁氏宁采荷。自从祝微被接回王府后,就是她在教导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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