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李岫如手一抖,差点没握紧刀。
  “陆佥事,”秋泓的声音也微微发颤,但他仍一副镇静的模样,看着怒视自己的陆鸣安,说道,“你若向我坦白,和天崇道中人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保你官复原职,步步高升,来日北伐,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陆鸣安的刀尖往前一探,抵在了秋泓的胸口上。
  “安儿!”陆渐春声音一紧。
  但紧接着,这个现年不过十八岁的年轻将军放下了刀,他一撩衣袍,跪地向秋泓行了个大礼,随后答道:“多谢秋部堂赏识。”
  人群渐渐散去,渡口重归安宁。
  大家似乎都被秋泓那一派“文官误国”的驳斥论和“陆鸣安勾结天崇道”的真相震慑住了,不约而同地忘掉,他们原本聚拢在那里,是要取李岫如的“狗命”。
  不过也好,叛贼之子可以“苟且偷生”,并因此欠了秋泓一个好大人情。
  “秋凤岐,”李岫如追在秋泓身后,“你是不是疯了?什么刀都敢拦!如果那陆鸣安真的伤了你,我该当如何?”
  秋泓不说话,闷着头在前面走。
  李岫如气得七窍生烟,早已忘了自己当初在秋泓面前拿腔作调时的模样。
  他愤然道:“秋部堂真是好身手啊!读书读得如此矫健,倘若上阵杀敌,定能把作乱的蛮子赶到冰祀海去!”
  见秋泓不理他,李指挥使继续道:“我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还当秋部堂能用气海把人家手里的雁翎刀震碎,没想到除了鼓舌摇唇,也不过是……哎!”
  这话还没说完,李岫如就见走在自己身前的秋泓轻轻一晃,竟要栽倒在地。
  他被吓了一跳,箭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那人。
  “你怎么……”李岫如刚要开口,就见秋泓捂着右肩的手垂下,掌心已满是鲜血。
  深夜秉烛,军医伏在秋泓榻前,为他重新裹伤。
  “如今天热,南边湿潮,伤口不好养,此番撕裂,就已有化脓之兆了,部堂还是好好躺着,不要随意挪动了。”军医苦口婆心道。
  秋泓歪在靠枕上,白着脸说:“起码明日得启程了。”
  “启什么程?”不等陆渐春反驳,李岫如就先开了口,“从夷中到信州也就三天,路上颠簸,你就在这里好好躺着。”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闭嘴。”李岫如赶在陆渐春动摇前,堵住了秋泓想说的话。
  这时,有亲兵来报,说陆鸣安已写好了陈情,要给秋泓过目。
  “拿进来。”秋泓强打精神,起身说道。
  陆鸣安就被押在门外,由陆渐春的亲兵王六亲自守着——不需要再捆上了,毕竟捆也捆不住。
  李岫如隔着门缝,看了一眼规规矩矩跪着的陆鸣安,轻哼一声,满脸鄙夷。
  “你出去。”秋泓不给他得意的机会,在拿到陈情后,立刻命令道。
  “你说谁?”李岫如一愣。
  秋泓不理他,铜钱儿倒是上前点头哈腰地一伸手:“缇帅,您这边请。”
  “你……”李岫如不悦。
  陆渐春心知这是秋泓要对他说陆鸣安如何处置之事了,于是当即错步上前,站在了秋泓榻边:“安儿写了什么?”
  秋泓看向李岫如。
  李岫如阴着脸,扭头就走。
  等他走了,秋泓才叹道:“你自己看吧。”
  陆鸣安在陈情中坦言,与他一直有联系的,正是天崇道留在关振起义军中的护法,白姝儿。
  此人在圣女白莫儿死后横空出世,自称是圣女的亲妹妹,要接替白莫儿,承担寻找天命之人的责任。几个月前,陆净成和陆浮星一死,这个白姝儿便找上了陆鸣安。
  当然,身为陆家的儿子,陆鸣安并无谋反之心,他本以为自己能与白姝儿各取所需,甚至通过她探取关振的消息,只是不承想,因杀李岫如心切,自己倒在秋泓面前漏了把柄。
  “把你侄儿送去王老将军手下吧。”秋泓的语气不容置喙。
  陆渐春没有异议。
  “这人性子刚烈,继续留在你军中,会有损你的军威。况且,你在南边养兵,还要防止他与天崇道中人藕断丝连,如此一来,得不偿失。”秋泓说道。
  陆渐春依旧只是点头。
  秋泓看他,忽然问道:“问潮,你和天崇道没有联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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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训狗ing
  第35章 明熹元年(五)
  陆渐春一愣,脸上神色先是愕然,而后,忽然又露出了一种难言的愤怒来,他定定地看着秋泓:“秋部堂不信任我?”
  秋泓正低着头,翻动陆鸣安所写陈情,全然没注意到陆渐春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淡淡道:“陆将军一家公忠体国,我信任或不信任,都无伤大雅,只要将军不忘自己身为人臣的本分就好。”
  陆渐春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盯着秋泓。
  秋泓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陆渐春咬了咬牙,低头应道:“没事了。”
  说完,转身就走。
  秋泓到底没有在夷中多歇两天,第二日一早,拗不过他的李岫如和陆渐春不得不随之启程。只是原计划骑马赶路的人,现在只能坐进闷热的马车里,慢慢行驶。
  “等到了信州地界,你在外面等着。”李岫如在车外说道。
  秋泓皱眉:“那关振要见的人是我,你和陆将军进去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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