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沈惇的手机恢复了信号,指南针归位,就连那原本浓得化不开的大雾都淡去了不少。
  秋绪瑟瑟缩缩地报了警,为那颗人头寻找了一个最好的归宿。
  “盗墓贼?果不其然。”秋泓一挑眉,“那你可知那贼人盗的是谁的墓?”
  沈惇回答:“我不便多问,但也隐约听出了,盗的似乎就是那个老方士的墓。之前来摸金的人不少,附近村民也报过警,但从没抓住过人,而且因为那山上有狼,平时上山的人不多。人家警官怀疑,那个盗墓贼就是被狼咬死的。”
  “活了九十九岁的上玄真人墓旁有狼?”
  “没错。”沈惇一点头。
  秋泓了然:“看来,都过去这么久了,那老方士的墓里,仍旧有可挖的东西,连野狼都拦不住送死的人。”
  沈惇听出了秋泓话里之话,他心下一紧:“你要做什么?”
  秋泓双眼发亮,他笑道:“沈公,今夜等绪儿睡了,咱们回去沿着那条干涸的小渠,找一找上玄真人的墓,如何?”
  “不如何!”沈惇大叫,“秋凤岐,你知不知道今天人家警官是怎么训我的?跑到深山老林里面寻刺激,要不是咱们三人长得还算良善,身上也没带发丘的工具,今晚没准就得睡牢房了!你居然还敢跑回去,你真是……”
  “沈叔叔,其实,我也想回去看看。”秋绪从卫生间里探出了半个头。
  沈惇目瞪口呆。
  秋家人,就不能沾,这是上辈子给他的教训。
  深夜山路漆黑,水雾浓重。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沈惇总觉得车灯前鬼影重重,有什么东西紧紧地赘在引擎盖上,跟随他们一起进山。
  中午警察来时贴在那棵发现了人头的树下的封条已经被风吹开了,此时正飘飘扬扬地浮在空中招摇,好似一条没骨头的手臂,在热情迎接去而复返的三人。
  沈惇把车停在了村子外的水塘边,又从后备箱中抽出了绳索和两把细细长长的登山杖,挂在腰间。
  “别怕,”秋泓倒是心大,“不会有狼的。”
  “你如何肯定?”沈惇气道,“不作死就不会死,我求你别作死。”
  秋泓笑了笑,脚步轻快地走在两人之前:“衙门说有狼,只是为了安抚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平头百姓罢了,毕竟,他们也不能把实话说出来。”
  “实话?什么实话?”秋绪微微吃惊。
  秋泓看了一眼沈惇,不紧不慢道:“今日中午,那颗人头出现时,你们就没发现,人头后面有什么吗?”
  在那种境遇下,神智早已出窍,谁还能去细细观察?
  可秋泓却说:“人头后面盘着一条巨蛇,蛇身臃肿不堪,说明刚刚进完餐。”
  “什么?”沈惇一愣。
  “方才还在屋里时你说,之前此地就来过几波发丘的,但衙门却没抓到过人,你可曾想过,不是衙门没有抓到过人,而是衙门没有抓到过活人。”秋泓停下脚步,看向沈惇,“你没注意到人头后面有什么,难道也没注意到当时来处理现场并做记录和调查的人都是什么神态吗?”
  什么神态?
  秋绪怔了怔,瞬间恍然——他们都很冷静,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如何能让一群最擅长处理大家小户民事纠纷的村镇派出所民警对肢解的尸体见怪不怪?那必然说明,曾经这样的事,屡有发生。
  “山里没狼,把贼人咬碎了的也不是蛇,而是那座方士墓里的机关。”秋泓笑吟吟道,“正因是墓,所以来调查的捕头们毫不惊慌,他们想必已经处理过类似案件很多次了。至于人头为何会出现在树梢上,那就得问树上那条吃得半饱的蛇了,我猜,应该是它把被机关搅碎了身子的贼卷出墓穴的。”
  秋绪听得一阵迷茫不解,一阵醍醐灌顶,但最终却只能问出一句话:“那你就不怕墓中机关吗?”
  秋泓眉梢微扬:“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沿原路返回,这次,他们没有进村,而是在那座不大不小的石拱桥上停了下来。根据秋绪找到墓表石碑的位置,三人下到了这条已经干涸了不知多久的沟渠里。
  沟渠中满是稀泥,要想往深处走,只能踩着渠边的石头。这些石头上还挂着不少零零散散的脚印,似乎正是前几日潜入此地的盗墓贼留下的。
  “石像生!”没走多久,秋绪忽然叫出了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座石马,半个身子埋在塘泥中,半个身子掩在芦苇丛间,底部边缘处还有明显的污痕,像是刚从淤垢里升起的一般。
  沈惇上前拨开芦苇,用手电照了照这座表面风化严重的石雕:“方士墓也能用石像生?”
  石像生是古代帝王将相陵前竖在神道两侧的拱卫,有人像,有兽像。这种墓葬风格在昭兴两代逐步成为了主流,但是在昇代初年,尤其是祝璟刚刚立国时,社会风俗依旧沿袭宣代婉约素简的格调,墓前石像生也以吉祥如意的人像为主,和昇代后期崇尚的神兵神兽大为不同。
  但这座石像生,明显是晚昇时期的神兽雕工,马头马身栩栩如生,哪怕已有一定程度的破损,但仍能看出其精湛的石雕工艺。
  这绝不是太丰元年就能有的。
  “难道后人给这位上玄真人重新修过坟?”秋绪自言自语道。
  秋泓也不明白,他盯着那石马看了许久,又从芦苇丛中翻出了一些损毁的石像生残块,比对了半天,疑惑道:“上面没有物勒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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