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陆渐春轻车熟路,带着赵小立七拐八绕,精准地找到了他之前与秋泓见面的那栋小楼。小楼外的花坛边有一个人,一个打扮唏嘘落拓,胡子拉碴,正蹲在台阶上抽烟的人。
  陆渐春看到他,脚步一顿。
  “秋凤岐不在这里,刚刚姓沈的来找过他了。”李岫如夹着烟,幽幽说道。
  陆渐春眼微眯,迟疑了一下:“李……”
  “天峦,”李岫如露出了一个状似友好,但在陆渐春看来仿佛是饿狼舔牙似的笑容,他跳下台阶,非常现代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开朗地打招呼道,“你好,陆将军!”
  赵小立惊异:“队长,他叫你什么?”
  陆渐春面色如常:“你去前厅看看,上次咱们在茶舍里见过的沈万清教授在不在这里。”
  “是。”赵小立应道。
  等人走了,陆渐春才沉声开口:“凤岐呢?”
  李岫如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回答:“被布日格带走了。”
  “带走了?带去哪里了?”陆渐春心下一紧。
  李岫如觉得这个问题奇得很,他笑道:“我怎会知道?”
  陆渐春转身就走。
  “你也小心些。”李岫如慢吞吞地抽了口烟,袖子从手腕滑落时,露出了他小臂上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是……”陆渐春脚下一顿。
  李岫如扬起脸,指了指自己下巴上的伤:“那人发现了你送来的那把稷侯剑是假的,他可能要发疯。”
  地下中控室黑暗湿冷,阵阵穿堂而过的阴风激得靠在墙角下的秋泓不住咳嗽。
  “你看起来真可怜。”布日格蹲下身道。
  楼上展厅里轻扬的音乐传至楼下,在秋泓断断续续的耳鸣中变成了人们细碎的话语声,他艰难地抬起头,但还不忘讥讽道:“你发现了,是不是?”
  布日格轻轻一挫后槽牙,他抬手擦去了秋泓唇上的血,声音无比温柔:“原来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秋相,你到底是如何算到今天的?”
  “我没有算到今天,”秋泓依旧笑着,他道,“我只是不愿……世人再如此,无谓地奔波……”
  啪!布日格一掌落在了秋泓的脸上。
  秋泓伏倒在地,又是一口血呛出,但他仍笑道:“台吉,你是走投无路了吗?”
  “闭嘴!”布日格愤然大叫,秋泓只听“咚”的一声,是这暴怒的人一拳砸在了中控室的电箱上。
  秋泓悠悠说道:“据说那东西很危险,会把人‘蛰’死。”
  布日格冷笑:“公拂,你不希望我死吗?”
  秋泓也笑了,他说:“如果我希望你死,你就会去死吗?”
  这话让暴怒的人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再次蹲下身,注视着秋泓那被他一掌打肿的右脸。
  “明熹四年,洳州阳沽山,你也是这个样子,好像奄奄一息,但很快,就给了我迎头一击。”布日格抚向了秋泓的脸颊。
  秋泓不躲不避:“是你蠢笨。”
  “公拂教训得对,是我蠢笨。”布日格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只是不知公拂还记不记得,在安州为质的那一晚,你痛得手脚冰凉,我把你抱在怀里,为你暖身子的事了?”
  秋泓一滞,抬起眼,看向了这个柔情脉脉凝视着自己的异域男人。
  “都说你心狠手辣,我过去从未觉得你心狠手辣,只知道你不近人情,可在你与也儿哲哲合谋杀我时,我才明白,什么叫做道貌岸然,口蜜腹剑,什么叫做顺昌逆亡、独断专权。”布日格一句一顿道。
  “台吉,是你先败了,何必来怨我呢?”秋泓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他阖着眼睛向后一靠,“况且,你只是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不必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耿耿于怀?”布日格一把掐住了秋泓的脖颈,厉声道,“我不是李岫如,死在你的手里,还能跟在你后面摇尾乞怜,既然我得不到想要的一切,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秋公拂,秋相国,你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死了,没人会在乎!”
  “住手!”就在布日格刚要用力,秋泓那脆弱的脖颈下一刻行将折断时,一道声音在中控室那头的甬道口响起了。
  是沈惇。
  “住手!”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与此同时,也已赶到此处的陆渐春拔枪对准了布日格的后脑。
  “住手。”他命令道。
  布日格一动不动。
  “杀了他,展柜里的稷侯剑依旧是假的。”陆渐春轻飘飘地道出了布日格心头最大的恨事,他说,“你苦心谋划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找稷侯剑吗?不,应该说,是想成为稷侯剑的新一任主人。”
  “可是,就算成为了新一任主人又能怎样?”跟在一旁的沈惇开口了,“过去已经发生了,谁也无法改变。”
  “不可能!”握着秋泓脖颈的布日格咬牙切齿道,“《天罡相术》上说,道法契机就在五百年后,只要我有了稷侯剑,我就是那个契机,我就能带着这五百年的记忆回到过去,改变过去!”
  终于,布日格终于吐露出了天崇道中最深的秘辛。
  江山舆图、华忘尘天书、五剑归一……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找到稷侯剑,并让这把似乎曾被无数“命定之人”所握的“神剑”流传百代,最终于五百年后被人发现,然后将那所谓的“契机”送回五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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