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秋泓笑了,回答:“我也觉得‘秉’字极好。”
于是,那还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就有了一个学名,秋云秉。
如今,秋云秉已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了,他扎着两个小揪,扑到了秋泓的怀里,喊道:“爹爹,我想你了。”
秋泓眉间一松,几欲落下泪来。
舒夫人在旁哭道:“我儿啊,你怎的伤成这个样子?娘收到来信时,吓得魂飞魄散,真是,真是让人后怕……”
秋泓低头望向趴在他身上的秋云秉,视线忽然清晰了许多,他抬起头,看向舒夫人,又看向舒夫人的身后。
秋顺九仍旧探头缩脑地站着,时不时觑一眼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在秋顺九的一旁,秋泓的两个弟弟正挤作一团,他们似乎都有些害怕自己这位不怎么熟悉的大哥。远处,奶妈婆子正抱着不过两岁的秋云正,秋云正仿佛不认识秋泓,这小娃娃还在专注地吮吸自己的手指,偶尔揪两下奶妈的发髻。
“凤岐,你得好好活着。”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陆渐春轻声说。
秋泓抱着秋云秉的手随之一紧。
第63章 明熹五年(三)
秋泓儿时的日子虽然清贫,但秋家却是个大族,且不论秋泓那从上往下排细细数来一共十三个的堂兄弟姐妹,单算秋顺九和舒平君膝下就有五个儿女。
宗族里排辈秋泓是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堂哥,秋顺九这一支排辈,秋泓是长子,下面四个弟弟妹妹。
这回北上,秋顺九和舒夫人带上了秋泓的两个弟弟秋浔和秋淞,甚至连地都走不稳的秋云正也被抱上了路。
秋泓眯了眯眼睛,视线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他忍不住问道:“砚青呢?可是留在家里休养?”
听到这话,舒夫人的神色微微一滞,她犹豫了一下,正想回答,站在一旁的李果儿却猛地拉住了她的袖口。
陆渐春耳聪目明,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对秋泓道:“凤岐,何必站在这路当中讲话?外面还凉,你这身子也吹不得风,我已遣王六去潞州收拾好了驿舍和客栈,先进城安顿下来再论其它。”
说完,陆渐春给李果儿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舒夫人等人送回车驾。
“问潮,”秋泓却在这时皱着眉低声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当然是那所有人都缄口不提的邬砚青不对。
她去哪里了?明明已近临盆之期,为何舒夫人和秋顺九会抛下产妇,在尚未收到秋泓来信的时候,就启程北上,往前线的方向来?
秋泓疑惑,自家父母在起行时,真的是来找自己的吗?
可这些问题他没有当着陆渐春的面一一道出,而是藏在心里,直到一行人在客栈落了脚,一切收拾停当,屋中只剩舒夫人与他两人时,秋泓才开了口。
“我儿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叫娘看了,心都要疼死了。”舒夫人坐在秋泓榻边,低着头为他缝袖口。
秋泓倚在靠枕上,静静地听他娘亲兀自絮叨。
“之前北边传来消息,说前线打了胜仗,我儿立了大功,陛下还专门派了宫里的中贵人来家里送赏赐……”舒夫人说了一半,又要流泪。
秋泓急忙止住:“娘,我已经没事了。”
“这哪里算没事?”舒夫人叫道,“你伤成这个样子,眼睛也落了毛病,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以后的事以后再论。”秋泓安慰道,“孩儿命硬着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我还要活得长命百岁,给娘和爹养老送终呢。”
舒夫人擦去眼泪,小声说:“这一路上秉儿都在念叨你,说好久不见爹爹,想你想得每天做梦都梦见你。”
秋泓听到这话,笑了一下,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情。
他看向缩在自己身旁呼呼大睡的秋云秉,轻声道:“娘,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舒夫人缝补衣袖的手一停。
秋泓把秋云秉揽进了怀里:“该不会,是秉儿他娘在产子时……”
“想什么呢?”舒夫人拍了一把秋泓干瘦的手臂,“你合该多歇歇,少胡思乱想。”
“既叫我不要胡思乱想,那为何总是避而不谈?砚青到底怎么了?李果儿提到她时也支支吾吾,你跟爹又不告诉我……”
“水儿!”舒夫人提声打断了秋泓,“秉儿还在这里呢。”
秋云秉睡得正香,口水淌了秋泓一前襟,这小孩无知无觉地翻了个身,又拱到别处做梦去了。
“那就是真出事了。”说完这话,秋泓忽地咳嗽起来,吓得舒夫人赶紧起身为他抚背顺气。
这时,李果儿端着刚热好的药进了暖阁,他一见秋泓犯病,急忙放下托盘,要去找刚配好的清心丹。
“你,”可还不等上前,秋泓莫名抬手指向了他,李果儿就听自家老爷道,“过来跪下。”
舒夫人一愣,不知秋泓这是何意。
李果儿也很局促,他紧张地跪在榻前,小心问道:“老爷,怎么了?”
秋泓按着胸口,浅喘了几口气,这才开口道:“把你前日收到的信,给我从头到尾念一遍。”
听到这话,李果儿神色微变,跪着没动。
“怎么不念?”秋泓问道,“我的话是不好使了吗?”
“不,不是……”李果儿头皮发紧,心底一阵狂跳,他搪塞道,“只是小的不慎,不慎把信落在孟仙了,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