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秋泓就见他飞快左顾右盼了一圈,然后大惊失色道:“我怎么在这里?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祝复华顶着他做的那些事,他不是没有印象,但祝复华顶着他做的那些事,却又不是他亲自所为,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隔着一层雾蒙蒙的薄纱一样。
  秋泓看着他不说话。
  “我,我是怎么回事?”秋绪无措地叫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吗?”秋泓无法确定眼下此人到底是谁,他故意问道,“不是你自己跟着我回来的吗?”
  秋绪张嘴就要回答,可嗓子眼却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一般,每当他准备开口时,想冲口而出的话就会瞬间卡在其中,然后咽下,然后再试图开口,然后再咽下。
  直到最后,秋绪才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相爷,救救我。”
  秋泓叹了口气,拉着像是中了邪的秋绪坐下,起手给他灌了一大杯水。
  等喝完了这杯水,秋绪方觉呼吸通畅起来,他双手捂着脖子,满脸惊恐地看着秋泓:“我刚刚为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
  秋泓慢条斯理地拿起水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被人控制了。”
  “我被人控制了?”秋绪悚然,“我被什么人控制了?我怎么会被人控制?”
  秋泓想了想,回答:“当年我出塞做遣使的时候,曾听一位北哨巫觋祭司说,有一种名为‘鬼面花’的种子,当其一分为二时,吞下花茎者便能操纵吞下花叶者,两者相生相克,花叶随根茎而亡。想来,刚刚是那根茎还没死绝,所以你说话做事仍旧受限。至于控制你的人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年纪,或许比我还要大得多。”
  秋绪怔了半晌,最后喃喃道:“你……果真是秋凤岐。”
  秋泓抬眼瞧他,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秋绪一无所知时的慈祥与和蔼,他抬手抽了一把这小孩的脑袋,打得他脖子一缩:“没大没小的,好歹叫声太翁吧。”
  秋绪憷了一下,溜着边坐在了秋泓对面,他觑了一眼自家相爷不算友善的面色,小声问道:“您是什么时候……从墓中醒来的?”
  秋绪换了个体面些的词儿,没说“诈尸”。
  秋泓抬了下嘴角,看着秋绪这战战兢兢的模样觉得好玩:“之前你教我用手机电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呢?”
  秋绪一僵,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一句话也没憋出来:“我,我那时,我……”
  毕竟自家老祖宗从坟头里爬出来的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那沈淮实呢?”秋泓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沈万清就是沈惇的?”
  秋绪眼神乱飘,他从未想过,自己表演得如此之好,都骗了沈惇好几年,为何却瞒不过秋泓。
  “是你祖父告诉你,将来有朝一日,会有来自五百年前的沈家人找上你吗?”秋泓又问。
  秋绪微微吃惊,他下意识就答:“您,您怎么……”
  “我怎么知道?”秋泓笑了,“五百年了,我秋家的子孙能把那部天书刻本留存五百年,那就说明,他们谁都没忘我死前交代的事。”
  秋绪茫然:“您死前,交代了什么?”
  秋泓看着他,平静地回答:“远离仕途,封存天书,销毁舆图,以及……”
  以及什么?秋泓没有往下接着说,他转而问道:“你祖父去世前,应该都把这些话告诉你了吧?”
  秋绪摇了摇头:“只有守好天书一句,其余的,没有了。”
  也对,如今远不远离仕途已无关紧要,至于舆图,秋泓也不知当初云正和云净到底是销毁了,还是坚持着继续解读了,不过,不论怎样,时隔这么久,其他的话也没必要都说全了。
  想到这,秋泓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欣慰。
  秋绪却忍不住问道:“那个……相爷,既然您知道江山舆图与天书原本在家中代代相传,之前为何还会因为我清楚这些事,而对沈叔叔大发雷霆呢?”
  秋泓“哦”了一声,随口回答:“那是我在诈他,他果真不经诈,没说两句话,就把自己也身在天崇道的秘密抖露出来了。”
  秋绪一哽。
  秋泓挑着眉打量他,难得发了善心,俯身为这受了惊的小孩倒了杯茶:“别怕,以后有我在呢,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秋绪捧着杯子,心底忽而涌出一股暖流。然而,还不等这股暖流涌完,原本看上去春风化雨的秋泓就换了语气:“说说吧,那天在樊州大学,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秋绪差点被一口水呛死,他心惊胆战地放下了水杯,答道:“我什么也没……”
  话说了一半,秋绪却定住了,他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说道:“是那天上楼的时候,我在自动贩卖机买水,可惜只剩最后一瓶了,当时排在我前面的那人好心,把自己的水给了我。我记得,那个男人……”
  “三十多岁,相貌平平,眉角长着一颗黑痣。”秋泓接道。
  “对,就是他。”秋绪立即点头,等点完了头,他又惊道,“这人控制了我这么久,在你身边也待了这么久,他会不会也给你……”
  “不会,他应该……”秋泓的话说了一半,倏地停住了。
  这几日祝复华一直顶着秋绪的脸住在酥泉小院里,若是不给秋泓下鬼面花,那他会给谁下鬼面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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