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祝复华脚步一定:“那可怎么办?你给不了我稷侯剑,我又该如何把它交给你,让它带你回到五百年前?”
李岫如不说话了。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
“姓祝的,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祝复华的话没说完,李岫如忽然开了口,他一步上前,挡住了祝复华的去路,“你只是想利用我除掉布日格,并借机独占稷侯剑,对吗?”
这话让那张苍白萎靡的面孔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不知套了多少层面具的人悠然回答:“缇帅,当初我许诺过你,只要你安安生生地跟在布日格身边,为我做事,等找到了需要的东西,我自然会让你得偿所愿。可是你呢?隔三差五,拐弯抹角地给秋凤岐透露消息。怎么?你是觉得,他若能从那座方士墓里找到真相,就会助你一臂之力吗?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你不要得寸进尺。”
说完,顶着祝时元皮囊的祝复华勾起了嘴角,他笑意盈盈道:“缇帅,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难道你要因为怀疑我,而不去寻找稷侯剑,放弃回到五百年前的洳州之战,去救秋凤岐和你的弟弟了?”
李岫如眯了眯眼睛,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脚步,为这人让出了路。
这时,浮在半空中的细烟逐渐消失了,两人立刻明白,这是有人堵住了风口,从古井下到密道中了。
“快走。”祝复华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眼下已近早晨八点,若是他们不能抓紧时间,不光会撞上古井中下来的人,还有可能被一些喜欢走野路的游客看到暗井。
但好在,秋泓的墓穴不算大,两人很快来到了密道的尽头。
那是一座典型的昇新形制砖室墓,和地面牌楼的九脊顶一样,砖室墓上也是椽瓦滴水的样式,铺着双层青砖,两侧有石兽石人拱卫,墓门未封,正对着甬道大开。
至于两侧的陪葬耳室中,有各类金银器皿、陶土瓦罐,以及一些家居明器。
并且,其中不光有五百年前昇末时期的物件儿,还有新代、新末,以及不少现代社会的东西,比如,一台还需要架天线的上世纪特产大屁股电视。
然而,陪葬如此丰富,中室主墓却空空如也,除了一个二层台之外,连尊棺椁都没有,更别提棺中陪葬了。
已经挣脱了控制的祝时元,直到再次走入这座空穴,才终于朦朦胧胧地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了,”他浑身一颤,“有人,有人控制着我来到这里寻找稷侯剑,这里是……是秋泓的墓穴。”
说完,他满脸惊恐地看向了秋泓本人:“姓祝,控制着我的人,也姓祝,他是……”
他是祝复华,祝时元的“生身父亲”。
秋泓紧皱着眉,沉默地注视着面前那震悚惶惶的年轻人——他看起来是当真无辜,当真一点也不清楚,为何祝复华会霸占他的躯壳,也当真不明白,他作为祝复华的儿子,为何会再三再四地搅入这滩浑水中。
“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祝时元一把抓住了秋泓的双臂,仿佛是攥着自己的救命稻草,“秋先生,救救我,快救救我,我被鬼附身了!”
当说出“被附身”这几个字时,祝时元方才记起,原来,最后不是祝复华放了自己自由,而是自己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挣脱了祝复华的控制。
那种锥心刺骨、歇斯底里,用花叶反噬花茎,夺取控制权力的感觉瞬间如潮水般向祝时元涌来,他大张着嘴,喘着气,好似一条刚刚脱水的鱼。
“所以,他并没有得到稷侯剑?”这时,秋绪说道。
他一步上前,俯身钻进了中室。可随即,当那什么也没有的二层台映入眼帘时,秋绪才意识到,潜入墓穴的人没能得到稷侯剑并非是因祝时元挣脱了控制,而是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是一座空坟。
秋泓却不惊讶,他刚把视线从那台大屁股电视上移开,移开时还抬了下嘴角。随后,镇定自若的秋相便跟着秋绪一起,来到了中室内。
“为什么是空的?”秋绪茫然不解。
秋泓脸上的笑意则越扩越大,最终,他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是啊,当然是空的了,因为他还没死,这墓穴自然是空的。
秋绪有些迟钝,他疑惑极了,为什么自家相爷看到他的墓穴空空荡荡,竟然能笑出声?
“好了,我们回去吧。”秋泓转身前,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没有摆放任何棺椁的二层台,仿佛从这一眼中,望见了当年于此忙来忙去的秋云正和秋云净。
秋泓可以猜到,他死后,他的正儿和净儿根本没有遵照遗嘱,销毁舆图,封存天书。这两个自小长在他羽翼下的儿子,在接连失去了父亲和大哥的庇护后,没有萎靡不振,而是仍旧心怀希望,并将他们父亲所坚守的东西,继续力持了下去。
那也就是说,在几百年前的少衡,在汉南的山山水水之间,早有人解读出了江山舆图的秘密,看懂了天书上载的密码,于是,秋家薪火相传十几代,每一代人都在默默地等候。
他们将昇代的琉璃镜、新代的珐琅彩、科技时代的电视与手机,以及当年秋泓曾穿过的蟒袍、佩过的玉带放入其中,然后静待五百年前的人归来,静待有朝一日他真正地入土为安。
看着那台摆在耳室中的电视,秋泓忽然记起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墓园时,曾半开玩笑地对沈惇说:“等我这辈子死了,能把我塞进底下的那口空棺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