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秋泓静静地坐着,神态泰然,就好像……他早已料到了陆渐春要说的话。
  “凤岐……”
  “秋绪的祖父是金玉文化交流协会的成员,或者说,是天崇道的门徒,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而且,不止是他,是我死后的秋家每一代人,都或多或少地和天崇道有过联系,不然,他们又为何会留着我的空坟至今不封呢?”秋泓一笑,“我记得,我死前从未给我的孩子们讲过华忘尘的诅咒,这是藏在天崇道中最深的秘辛,毕竟就连你我都不曾了解亦或是相信过那些预言和启示,所以他们又是如何得知我一定会死而复生的呢?”
  陆渐春无比怔然:“可是……”
  “可是,我们秋家,四、五百年来从未将天书原本中记录的东西流出分毫,也不曾袒露当年我和秉儿、正儿对江山舆图的解读,而且,那柄被我留下的稷侯剑,他们既没封在我的棺材里,也没藏在我的空坟中。很显然,我的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打算。”秋泓脸色苍白,可仍挂着笑意,他说道,“可惜六年前一场意外,让绪儿的祖父身亡,以致我那幅载有莲花金印的扇面流入市场,让失传了教义经纶的天崇道发现华忘尘的诅咒中还有我一份,进而一切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陆渐春愔然:“是我想错了。”
  “不,你没想错。”秋泓摇头,“因为不论我秋家的子孙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他们的目的似乎和沈淮实、李树勤等人无甚区别,那就是让《天罡相术》中预言的契机如期发生,而这契机,似乎就与眼下的这个‘莲花案’有关。”
  听到这话,陆渐春眉头一跳,随后,他缓缓开口道:“方才你问我,陆峻英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其实,原因很简单,陆峻英年幼丧父,母亲再婚,他孤苦无依多年,一直都是……都是秋绪的祖父在暗中照料帮扶,所以当他得知出事时,才会自告奋勇,前往现场。”
  秋泓目光一凝,不说话了。
  六年前,陆渐春的不知第多少代孙陆峻英还是个青涩正义的小警察,怀里揣着一片丹心,满脑子都是效死输忠。
  陆渐春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后来听人说起,那日是个艳阳天,自己兴奋地跟在一群老警察的身边,以为能见识到一场惊心动魄的警匪大战。
  谁知结果竟如此惨烈,为了秋彦而去的陆峻英,阴差阳错下撞见了窜逃的歹徒,两人四目相对时,陆峻英冲上前追击,却身中数枪,性命垂危。
  除了在这副躯壳中醒来的陆渐春,没人清楚,当初那个整日只知道笑呵呵傻乐的年轻人已经死了,他死在了碧玉江边,魂魄无踪。
  “陆峻英的父亲也是一名警察,在他七岁的时候牺牲了。”陆渐春说道,“等他长到十岁,母亲再婚,把他丢给了外祖父母抚养,据我推测,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秋绪的祖父。”
  说到这,陆渐春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按照家谱推算,陆峻英应当是我的第十七代孙,自他往上数的那些陆氏后代们到底和天崇道有没有联系,我并不清楚,但……”
  但秋绪的祖父能找上陆峻英,想必,一定是有的。
  陆渐春忍不住叹惋:“因为自己的父亲,他一直立誓要成为一名警察,匡扶正义,惩恶扬善,可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不过是初出茅庐,就死得悄无声息。
  “因为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默默追查当年的事,而就是上个月,在利用‘染春’成功接近金玉文化交流协会后,我通过线人得知,六年前,樊州跨江大桥劫持案中,押送车上装载着的,正是关阳县长水河吴家园里发掘出的文物。”陆渐春看向秋泓,“一共三十三件,从明器到废墟中出土的生活用具不等,其中近半数被毁,剩下的则流落各处,不知所踪。”
  “关阳县长水河吴家园,”秋泓思量道,“也就是说,绪儿的祖父、祝时元的舅舅舅妈以及沈万清的父母在当时已经找到了吴家园方士墓。”
  “没错,”陆渐春补充道,“而且,其中还有樊州博物馆的馆长,李树勤,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秋泓不说话了,因为,他已经能猜出,这场劫持案到底是谁组织的了。
  “案发之后,一名歹徒被击毙,其余人则携带炸弹,与车中的专家学者们同归于尽了,警方查了很久,也没能从这几个人极其干净的履历中查出,他们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陆渐春说道,“不过,现在我或许可以说,当初这场劫持案,就是祝复华谋策的。”
  没错,有且只有祝复华。
  作为一个被祝时元称,进入金玉文化交流协会前没什么正式工作、整日游手好闲的人,他为何能在这场劫持案后,一下子跃居成为理事长?最直接的原因怕不就是金玉文化中所有的实权高层几乎死尽,他这个曾短暂与祝时元母家有过联系的人,所以才能顺理成章,进入协会,掌握大权,进而排除异己,将原本在其中居于核心位置的李树勤以及沈家等人斥逐在外,以至于之前沈惇不得不通过秋泓,迂回婉转地接近布日格,探查江山舆图的消息,而不是直接通过金玉文化交流协会,拿到第一手资料。
  所以,祝复华,他“久居”吴家园多年,挖空心思与金玉文化中的一众人作对,甚至不惜多次以身隐伏其中,他不光是要寻找稷侯剑,还要毁掉那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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