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坏了,该不会是刚刚触动了什么东西,要把咱们卷进……啊!”祝时元的话刚说了一半,整个人就猛然向下陷去。
秋泓脑中一嗡,伸手要去拉他,可这一拉不当紧,直接叫他们一起摔进了忽然冒出的机关中。
“唔……”因先一步落下,祝时元当之无愧地成为了秋泓的肉垫,而秋泓则径直砸在了这年轻人的一把骨头上,顿时疼得他双眼发黑,身上伤口一阵作痛。
“秋相,秋相?”祝时元忍着眼前直转的金星,小声叫道。
秋泓轻轻一动,胸腹前就是一片撕心裂肺的疼,他只能摇摇头,用气声回答:“别动。”
祝时元见此,一动也不敢动,他直愣愣地躺着,直到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秋相,你,你是不是流血了?”祝时元惊叫道。
秋泓这会儿才攒够爬起身的力气,他喘了两口气,答道:“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祝时元一凝,因为,此时此刻,他那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能借着头顶缝隙中透出的一点微光看见,正对着自己的那面墙上用人的血肉粘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名,而这些人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姓吴。
“吴鹤,吴观,吴申,吴阔,吴少和,吴……”祝时元张大了嘴巴。
秋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在那由血肉写成的人名中,赫然在列一位自己无比熟悉的旧识。
不,不仅是旧识,还是恩师,至交,故友。
吴重山。
第86章 明熹八年(一)
吴重山是长靖十五年入的仕,彼时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被长靖皇帝祝旼钦点成了丁卯科的榜眼。
他仕途顺风顺水,先是入翰林院做编修,而后就顺理成章地进了礼部,没过几年,又被祝旼提拔入东宫任讲官,成了沈惇和秋泓之前最年轻的长缨处大臣。
长靖三十六年,北牧南下,他带着一众翰林们致仕,又不偏不倚地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清贵的声名。以致明熹八年,朝中几党斗得难解难分时,不得不把他请来,主持公道,肃清朝纲。
那时的吴重山三推四脱,倒叫人觉得,他是真的取舍两难,无可奈何才出仕任职的。
这年初春,吴重山入京那日,他的老朋友裴松吟特地出城迎接,就连日日被太子拴在宫里出不了门的秋泓都得了空,随着裴松吟一起,来到揽镜山下,等候他的老师。
当年三番两次舍弃秋泓,并在背后处处给“南党”使绊子的裴松吟如今已过六十五,朝中请他告老还乡的声浪越来越大,尤其是沈家的那帮姻亲,叫得尤其来劲,恨不能明日就把裴松吟逼得请辞。反倒是都察院安生得很,竟没趁着这关头,跟随沈淮实一起落井下石。
裴松吟心里明白,这是秋泓给他留着面子,嘴上却不肯服软,他坐在车里,直挺挺地等着秋泓来前面拜见,却连帘子都不肯掀开看一眼。
“师相。”秋泓规规矩矩地叫道,“昨日学生在东宫,听裴侍读说,师相您风湿病犯,坐卧不宁。正巧前些日,学生母亲从老家来京,家乡有一名医随行,据说此人最擅针灸,等哪日师相得了空闲,学生请那位老先生上裴府,为师相纾解一二。”
透过那一道窄窄的缝隙,裴松吟看到了秋泓立在马前的身影,他沉着脸,不说话,给坐在自己身侧的家仆使了个眼色。
家仆心领神会,下车回道:“秋先生的好意,我家相爷心领了,只是府中名医也不少,就不劳烦秋先生了。”
秋泓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他一拱手,客气道:“既如此,那学生就不叨扰师相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
可裴松吟却开口了:“你上来说话。”
秋泓一顿,没犹豫,也没推辞,越过裴府家仆,弯腰钻进了裴松吟的马车。
“师相。”秋泓低眉顺目地叫道。
裴松吟斜着眼睛打量他,脸上并无笑意:“老夫听说,前几日沈淮实天天到你府上去,彻夜不归,可有这事?”
秋泓笑了笑:“学生的宅邸是寿国公家留下的一个偏门小院,正巧和沈家相对,沈公政务繁忙,学生又日日在东宫讲学,白日里不得相见,若是陛下有什么嘱咐,只能晚上再说。”
裴松吟收回了审视秋泓的目光:“沈淮实那人狂妄自大,胸无点墨,你少和他来往。”
秋泓垂首回答:“是。”
“还有,”裴松吟又问,“寿国公家留下的宅子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可是他家故意相赠,贿赂你给李执脱罪?”
秋泓赶紧解释:“师相误会了,那宅子是学生花银子买来的,李执罪大恶极,学生岂能收受他家的贿赂?”
裴松吟听了这话,勉强满意地“哼”了一声。
自三年前祝颛率群臣回了北都之后,李执到底要不要杀这个问题已经辩论得令人身心俱疲。几派人马相争不下,以致李大国公至今仍在轻羽卫诏狱中,惶惶度日。
李家倒是安生,除了袭爵的李岱如之外,李岫如,以及李据留下的幼子李海如,还有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的堂亲李道阳都心照不宣地,当李执这人没存在过。也只有他那嫡出的大儿子和发妻,四处奔走,活动关系,求完这个求那个,唯求保住李执的一条命。
至于秋泓,他似乎在和稀泥,既不说要李执死,也不说要李执活,他只模棱两可地称,若是李执有朝一日被放出来了,那他也得和“北党”的臣子们一样,好好在“功绩簿”上记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