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沈淮实!”回过神来的秋泓怒而叫道。
沈惇不由分说地拽着这人,想把他拉下楼,可秋泓不依不饶地站着,一定要进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马上就要死了,你再进去有什么意义?”沈惇压低声音说道。
秋泓一震:“马上就要死了?是你杀的他?”
沈惇叹了口气:“凤岐,你这样聪明的人,都能发现衔尾龙纹,为何现在又会认为是我下的杀手?”
秋泓猛地推开了沈惇:“你明知谁会死,明知他们会因何而死,可仍旧利用衔尾龙纹诱其去死,他们不是你杀的,又能是谁杀的?”
沈惇头皮一紧,上去就要捂秋泓的嘴。
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隔壁邻居闻声而动,推门探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要杀蒋冲!”秋泓破口叫道。
但这话才刚说出口,人就先瘫软了下来,沈惇藏在他腰后的手一动,收起了一管已经空了的针筒。
“抱歉。”沈惇不多加解释,一打横把晕过去的人抱起,转身就走。
还没走到一楼,他便听到楼上响起了一声尖叫。
祝时元正在反复深呼吸,可就在他觉得心绪即将平复的同时,便被楼上骤然传来的动静唬得一悚。随后,刚准备下车奔上楼的人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抱着秋泓走出了单元门。
“什么人?”祝时元大叫道。
沈惇回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这站在不远处的人吓了一跳。
——祝时元的眼睛,在此时此刻,再次变成了深黑色。
“你居然没死?”沈惇一愣。
但这呆愣只持续了片刻,他便飞快转过身,把秋泓塞入车中,在祝时元那漆黑双目的注视下,逃之夭夭了。
沈惇为何会出现在岭城?秋泓昏昏沉沉间,努力思索道。
可惜,再聪明的人在药物作用下,也不得不变得迟钝,秋泓胡思乱想了半天,思绪又慢慢地飘回了五百年前。
似乎是天极初年的某一天,已经有了白发的沈淮实站在长缨处斋书房直庐中,当着六部听事的大小官员的面,呵斥秋泓结交宦党、卖官鬻爵。
秋泓一向顺着他的意来,在沈惇当相国的那两年中,从不出一言忤逆,甚至还时常放下身段,软言相劝。而沈惇,这个在某些事上粗枝大叶的人,似乎因此而有些忘了,秋泓也是个傲气的人,他哪里能心甘情愿屈居自己之下?
这些事,他晚年躺在病榻上才想明白,可惜为时已晚,毕竟,秋泓可是他一手提携出的一把刺向自己的刀。
于是,上辈子吃了教训,这辈子就要有所改进。
至于秋泓,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与沈惇分分合合、生生死死十几年,从最开始的携手与共,到割袍断义、劳燕分飞,两人似乎从未真正交过心。
尽管他们也曾有打马山下、秉烛夜谈、抵足相眠的日子,可说到底,一山不容二虎,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岂能有两个人占着?
于是,秋凤岐和沈淮实,状似挚友,实则宿敌。
不过,不论如何,上辈子两人斗得再凶,也从未对彼此下过杀手,更枉提做出这种事。
半梦半醒间,秋泓看到了沈惇的背影,他本想开口问些什么,可是很快,一管冰冷的液体再次注入体内,他也再次沉沉睡去。
而当醒来时,身下已换成了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他一双肩胛被硌得生疼,强撑着起来后,才隐约记起,本要去解救蒋冲的自己遇上了中途突然冒出的沈惇。
“淮实?”他怔然叫道。
可是身边无人应答。
秋泓皱了皱眉,低头拉开衣服,这才发现,他那原本有些开裂的伤口已经被人重新包扎好了。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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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王维《酌酒与裴迪》
第95章 前世注定
周遭装潢古朴,像是方士居住的袇房,中间桌案上还摆放着一尊神龛,里面供奉着位身披彩帛的元君。香炉青烟袅袅,久不断绝。
秋泓捂着伤口坐起身,愣愣地望着那尊姿态婀娜的元君神像。
此时天色已晚,桌上仅有一盏小灯,若非小灯通电,眼下情形几乎要叫秋泓错以为自己一梦穿越回了五百年前。
“你醒了?”就在这茫然无措的时候,一道怯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一惊,举目去看,只见有位身着道袍的小孩站在门槛外,正伸着头打量着自己。
“这里是岭城白君山元君庙。”小孩脆生生地说,他端着一杯水来到了秋泓的床前,“你是沈居士带来的客人,他让我守在这里照看你。”
秋泓接过水杯,不解道:“沈居士?可是沈万清?”
那小孩点点头:“沈居士现在在正殿看着工人们挖坑,他嘱咐我,如果你醒了,就要赶紧去通知他。”
说完,小孩提着身上那过长的道袍,一溜烟,跑没影了。
秋泓诧异,他忍着伤口的阵阵钝痛,下了床,想要追上那小孩的步伐。
可谁知这座元君庙竟不是什么山中野观,秋泓所在的袇房小院极大,两侧设有连廊,连廊沿山而建,地势自上向下。中间小院还有池塘假山与小亭,建筑皆是岭南风格。
秋泓夜视能力一般,腿脚又不快,他还没能追上那小孩,就先在这座庞大的元君庙中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