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秋泓立在他身前,面色如常:“若是见到天子呢?你也不跪?”
“天子算什么?”苏郴嗤笑一声,“黄口小儿,还不是个任你摆布的傀儡?”
说到这,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哦”了一声:“现在还不是你的傀儡,等沈惇那蠢货被你赶回老家,他就是你的傀儡了。”
秋泓眼微眯,看着面前的人,不说话了。
这副模样,倒叫原本气焰嚣张的苏郴怔了怔:“你盯着我做什么?”
秋泓一抬嘴角:“我不是来治你罪的。”
“什么?”那人错以为自己没听清。
秋泓接着道:“你不是说,自己有窥视天命之能吗?我是来请你给我算算,我这辈子,到底能活多少天的。”
第97章 天极二年(二)
这话一出口,那疯疯癫癫的人就笑了,他摸着下巴打量着秋泓,意味深长地问道:“秋相你过去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秋泓神色未变:“你指的是什么流言蜚语?”
苏郴咧开了嘴,轻轻吐出一句话来:“贪狼命陨地陷,杀星护列四周,天狗拱卫九地,廉贞荧惑守心。秋相,你将命绝于壬子。”
秋泓心中骇然一震。
这话,和他当年在鹊山渡下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认识那个姓范的小贼。”秋泓定下心绪,稳声开口问道。
可对面的人一摇头:“我不认识他。”
秋泓冷笑:“你都没听完我说的这个小贼到底是谁,便当机立断地回答不认识,岂不自欺欺人?”
苏郴轻哼一声:“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就是鹊山渡知县范槐的侄子,范数二吗?此人两年前因与天崇道分坛主秘密相会,被汉宜按察使派去的镇抚兵手刃。范槐引咎辞职,不到半年也死了。我听说过,却不认得,不可以吗?”
秋泓审视着他,没说话。
“我还知道,那范数二原本跟天崇道没什么关系,他和我一样,年轻时平平无奇,可谁知在某一日,忽然顿悟了天道所在,这才成为你们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人冲秋泓眨了眨眼睛,“而且,秋相你原本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只不过几年前,偶然行至鹊山渡口,误打误撞,见到了这人,听到了他口中的‘谋逆之言’,这才时时关注,并趁机永绝后患的,对吗?可是,秋相,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位范数二会如此凑巧地在那个时候遇见你呢?”
秋泓眉心一蹙:“他早就知道我会去鹊山渡。”
“正是,”苏郴一笑,“而他的那些话,就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秋泓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位蓬头垢面、相貌丑陋的男子,少顷后,他抬了抬嘴角:“如此说来,你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你有什么话要专门说给我听吗?”
“不,”这人飞快否认了,他昂起头,高傲地回答,“我不是来见秋相你的,我是来见天极那个黄口小儿的。”
祝微晨起前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他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对在旁伺候的王吉道:“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王吉先是熄了香炉,而后颇有耐心地问:“皇爷梦见什么了?”
祝微摇摇头,掀开被子跳下床:“我要去见秋先生。”
王吉跪在地上为他穿鞋:“还真是巧了,秋先生这会儿正在行宫外面等着觐见皇爷呢。”
祝微一愣:“先生怎么来得这样早?可是有急事?”
王吉已经知道秋泓是为何而来了,但在祝微面前仍旧不动声色道:“奴婢看秋先生脸色不好,大概……真是有什么要紧事。”
祝微一听这话,立刻从王吉手中夺过外袍,自己裹好,又草草地洗了把脸,这就要去外殿见秋泓。
眼下早过辰时,若论往常,祝微应当已经读了半个时辰的书了,但因出门在外,读书习字才稀松起来。
作为祝微的“首席教书先生”,秋泓本以为这孩子虽愚笨,但好歹勤勉,不论冬夏,从不缺席早课,不承想,祝微远远称不上勤勉,他一旦不需要在秋泓面前“表演”,就立刻原形毕露。
“方才王公公说,陛下昨晚深夜未睡,因而今日起晚了。”秋泓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赞赏之意,他应付差事地说道,“陛下用功,但还是要注意身子,切勿劳累。”
祝微脸一红,正想要解释,再顺道把自己的梦给秋泓讲一遍。但秋泓此刻满心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疯子”说的话,哪里有心情陪小皇帝高兴?
他上前一步,跪地拜道:“陛下,边关动荡,此时此刻着实不是巡视军务的好时机,臣请您移驾回京,待燕宁稍稳,再做打算。”
这话一出,祝微立刻呆住了,他怔怔地叫道:“先生要我回京?”
“正是,”秋泓一叩头,“昨夜关外送来急报,有天崇道宼匪伙同北牧游兵在塘州一带聚拢,似乎是想趁着陛下北巡的时机,犯上作乱。臣今日一早审问了昨天冲撞陛下车驾的贼人,从他口中得知,外面早在几个月前就有人清楚陛下您一定回离宫巡防。如此看来,陛下身边就有天崇道的眼线,若现在继续北上,恐有危险。臣还请陛下先行回京,查清事情原委,再做打算。”
祝微顿时慌了。
他一面惊恐于自己身边竟有内鬼,一面又不愿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出巡机会。
可是秋泓向来说一不二,他要“请”陛下移驾,那陛下就一定得移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