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女画家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三千,便宜得很。”
  说完,她往那烟嘴上吐了两口唾沫,这才含进嘴中。
  沈惇笑了一下。
  午后的江扬县稍稍放晴,一角艳阳洒在那青绿色的水面上,将冬日里冷冰冰的湖水晒得暖意融融。
  沈惇忽然注意到这画家那挂在船上的渔网,他好奇地问道:“今天上午,你还下水打渔了?”
  女画家吹出一个圆溜溜的烟圈,弯腰捡起渔网,抛到了岸上,她笑呵呵地回答:“闲着也是闲着,正巧,我在那片芦苇荡里写生时,发现淤泥里藏着一些宝贝,于是就叫东家拿来渔网,下去摸了一圈,没想到,还真摸出来了一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沈惇看起来对那渔网里的东西很感兴趣,他凑上前,捡起来仔细研究了一番,“看着好像是块瓦片?”
  女画家“啧”了一声:“我没认真看,上面裹着一层水草,但肯定是个有年头的文物,交上去能奖不少钱呢。”
  见沈惇颇有兴趣,这画家忍不住继续介绍起来:“你不知道,这水库底下淹了不少古墓、古城,当初上头修大坝的时候,把这一段的江道抬高了数十米,据说几十年前走在半山腰,就能看到底下那些牌楼的屋顶。”
  沈惇摸着下巴,没说话。
  画家兀自接道:“可惜了,那么漂亮的牌楼,现在都成了水下世界。”
  说完,她掏出裁纸刀,划开了那团虬扎扭曲的水草。
  在这绿莹莹的水生植物下,藏着一块灰黑色的琉璃瓦,瓦上镌刻四象神图,神图中间,则盘绕着一条首尾相连的九爪长龙。
  这日的午后晴空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阴云漫过山头,灰翳笼上湖面,方才的暖意转瞬而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出堤坝,随着汩汩水流向更遥远的碧玉江上散去。
  赶在雨水降下前,沈惇匆忙走回了车边,他的双手在轻轻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中午没有吃饭,还是因为方才弥漫出的那股血腥味。
  “沈万清?”就在他准备拉开车门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惇抬起头,就见陆渐春的同事,樊州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张琛正向自己走来。
  “什么味儿啊?”他耸了耸鼻尖,动作微显僵涩,像是被什么人控制了一般。
  见到他,沈惇没再隐瞒,坦然地回答:“死人味儿。”
  轰隆——
  冬雷滚滚,乌云密布的天角随之闪过一道明光。
  “真罕见,居然在大冬天也有雷电。”李岫如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夹着半支烟。
  坐在一旁的祝复华似乎是睡着了,他半阖着眼睛,肩膀偶尔抽动两下,但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是不是有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这汉南大地上竟会冒出如此多稀奇古怪的现象来?”李岫如故意道,“我记得,当年秋凤岐为了陆问潮大肆清洗朝堂,闹得天上星辰变,司天监每日跪在天极面前哀求,说相爷触犯了天颜,尽管如此,那时也没有打过冬雷。”
  聒噪的“封天大侠”终于把祝复华吵醒了,他忽地坐直,环顾了一下四周。
  李岫如扫了这人一眼:“而且,我发现,你在换了这具躯壳后,变得愈发喜怒无常、暴躁不安了,怎么,是你谋划了这么多年的大业,终于要失败了吗?”
  这话说得“祝复华”目瞪口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李岫如,问道:“你是谁?”
  “嘶……”李岫如抽了一口凉气。
  他先是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时不时会发出几声闷响的后备箱,而后又亲切地问向身边人:“你觉得我是谁?”
  这个圆脸男子张大了嘴巴,缓慢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失去了大片记忆,并在某个时刻,不自觉地离开了岭城,准备前往少衡。
  “我,我被劫持了!”他大叫道。
  “放松放松,”李岫如难得好脾气地说,“你这模样,会被谁劫持呢?”
  说完,他忽地起手一掌,劈晕了那想要扬声大喊的人。随后,“封天大侠”一转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
  “陆大将军?”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后备箱打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出现在了里面,李岫如弯下腰,笑盈盈道,“你竟然也会如此狼狈,真是少见。”
  说完,他单手发力,将已经被捆了三天的陆渐春,拖了出来。
  “咳咳咳……”没了口塞,陆渐春伏在地上一阵干咳。
  李岫如利索地翻出一支麻醉剂,动作娴熟地扎在了那位圆脸男士的脖子上:“我现在要回少衡,这人只能丢在路边,如果你准备治我的罪,也可以直接把我扭送至最近的派出所。哦,不对,我忘了,陆大将军的手脚都被捆住了,动不了。”
  陆渐春吐出一口脏沫,试图挣扎着解开绳索,他抬起头,看向了和自己“同病相怜”的男子:“他是……”
  “一只鬼。”李岫如抬起头,冲陆渐春礼貌一笑。
  少衡已近在眼前,转过这道弯,眨眼间便可以看见远处那座立于碧玉江畔的高山。
  秋泓轻咳了两声,偏过头,闭上了双眼。
  秋绪腾出一只手去摸他的额角:“有点发热。”
  “还好。”秋泓动了动受伤的手臂,答道,“止疼药很管用。”
  止疼药确实管用,但祝时元吃掉的晕车药却不怎么管用,他又开始猛拍车门,示意秋绪赶紧靠边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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