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沈惇一凛,忙追问:“你说的可是前世的哪位故人?”
  “不,”秋泓摇了摇头,“是在宗室的玉牒上,他和祝璟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那幅《养蚕图》?”沈惇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当年在翰林院中做事时,修的是古史书。而秋泓在翰林院时,修的是《昇典》与皇室宗谱,因而对那帮祝子祝孙长什么样子,了如指掌。
  方才两人提起的《养蚕图》,就是祝璟在登基之后,请来前朝最知名的画师,为他做的一幅行迹图,全名为《太祖皇帝养蚕图》。这图早年曾挂在京梁太极宫中,以昭示太祖虽出身低微,但仍能成就一番伟业。
  而这幅图,因为过于写实,被宪宗皇帝认为有辱皇家威严,所以在大昇迁京师为北都后,便一直封存在宗谱里,再也无人拿出瞻仰过。
  “《养蚕图》上的祝璟不过十几岁,是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少年人,祝时元和他那时的模样,如出一辙。”秋泓说道。
  沈惇轻叹一声:“他说到底,并不是祝复华的儿子,而是祝璟的儿子,与祝璟长得相似,倒也正常。”
  “是啊,他是祝璟的儿子。”秋泓顿了顿,“只是不知祝璟有没有想到,自己当年肆意妄为的结果,竟会成为来日阻挡他完成大业的绊脚石。”
  命运就是如此巧合。
  二十多年前,祝璟为了接近金玉文化交流协会,套着乔鹰的皮囊,又煞有介事地为自己选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并在折磨了张苏数年后,强迫她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并不知道,在张苏怀孕之前,金玉文化交流协会,这个继承了天崇道“遗志”的组织,早已将那可怜的女人当成了孕育“胚胎”的“土地”,而当祝璟到来的那一刻,一切落地生根,他自己由此创造了能毁灭自己的种子。
  “我在很多年前看过一则卷宗,讲的是梁州一对夫妇布置邪术场地,在准备自焚时,被接到举报的警察当场拿下的案子。”陆渐春忽然说道,“当时办案的警察在他们家中查获了数个昇新两代的瓷器、陶罐,其中一些装满了人体组织。经考古学家和生物学家鉴定发现,这些人体组织都来自五百年前。”
  沈惇喉头一滚,不知该说些什么。
  “至于这些邪术是如何实行的,那对夫妇坦白称,只要他们其中的一人喝下融化了这些人体组织的血水,然后在短期内彼此交合,就能够生下‘天命之子’。”陆渐春掐了掐眉心,“二十多年前的社会不像今天,当时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频出,打着这类旗号招摇撞骗,给人洗脑的非法组织极多,所以没人会去深究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警察只当这对夫妇是被邪说影响了脑子,因此在顺藤摸瓜,打掉他们所属的组织后,就将案卷封存了。而我,因为在逐步接触金玉文化交流协会的过程中,再次发现了这些邪术的影子,所以回头调取了当年的卷宗,然后我发现,这对夫妇后来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儿,名叫吴瑕。”
  “吴瑕。”秋泓重复了一遍。
  “当年绪儿的祖父从金玉文化交流协会中离开,也是因为发现了他们在暗中谋划这样的事。但因后来长水河方士墓被发现,他作为樊州文物局的领导,无法坐视不管,这才重新加入了协会。最终,又因此殒命。”陆渐春神色微暗。
  “那也就是说,金玉文化交流协会对祝时元的‘来历’相当清楚了?”秋泓没有为此悲春伤秋,他而是看向陆渐春,直接问道。
  陆渐春皱了皱眉:“你想让我去提审李树勤?”
  秋泓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现在不能走,”陆渐春当即拒绝,“祝璟遁走,谁知他会换成哪个人出现在这里?况且,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找到稷侯剑,若是让祝璟捷足先登了……”
  “可倘若你刚刚所说的那种邪术并非无可挽回,现在找李树勤问清一切,或许还能挽救祝时元的性命。”秋泓打断了陆渐春的话。
  沈惇和靠在沙发上的李岫如没有附和,却都无声地望着陆渐春,似乎真的在期待他能从李树勤身上,寻找到某些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突破口。
  “我……”陆渐春不得已松动了,“我可以试试,但这样邪门儿的东西,很难有什么方法能够挽回。”
  “我知道,”秋泓轻声道,“我只是……不希望祝时元就这么死掉而已。”
  陆渐春按了按秋泓的肩膀,到底还是许下了承诺:“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待他走了,原本半躺在沙发上的李岫如站起身,来到了秋泓的身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居然会为一个相识不到三个月的人而如此大费周章。”
  “我一向善良。”秋泓扫了李岫如一眼,弯腰单臂抱起那摞书,“况且,这也是一条人命。”
  “一条人命。”李岫如眯了眯眼睛,将视线落在了祝时元的脸上。
  此时,酥泉小院外,一个拄着拐杖的男子斜靠在对面的那家旅游纪念品店下,他嘴里叼着一支烟,一张还算英俊的面孔间青紫未消,血痕累累。
  老板开门营业时探头缩脑地觑了觑他拖在地上的那条伤腿,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您……要进来坐会儿吗?”
  在长水河方士墓中九死一生才回到现实世界的布日格掐灭了烟,冷哼一声:“对面是私宅啊?”
  老板干笑道:“好像是,我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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