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比如此时,他就拎着个小筐,在院里院外左摇右晃,邀请每一个路过的学生,押宝他刚买来的那只蛐蛐。
  “姓秋的,你不来试试?”沈翀踏着门槛,冲坐在屋中温书的秋云正笑道。
  秋云正冷眼瞧他:“我没钱。”
  “秋二爷怎么可能没钱?”沈翀往秋云正身边一挤,揽过他的肩膀,“我可是听说,前些日西域藩国入京朝贺,不光给陛下进贡了上万两的黄金,还顺道给秋相爷……”
  “你少在此胡说八道,我爹为官清廉刚正,岂会收受贿赂?”秋云正“啪”的一下站起了身。
  沈翀被他吓得往后一趔:“哎哟哎哟,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我只是说了一嘴而已,况且,秋相拿钱办事已不是秘密了吧?陆大帅还在时,不时常三更半夜往你家送东西吗?我听说,还送去过不少美人儿呢。”
  “你……”秋云正扬手就要打。
  “行了。”这时,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秋云正一回头,一眼对上了自家大哥的目光,就见秋云秉冷冷地看着沈翀,开口道:“你若是有我爹收受贿赂、私通武将的证据,你就让你伯父上奏参他,看看最后,是我爹被革官下放,还是你沈家遭殃。”
  沈翀讪讪地撇了撇嘴,拎着自己的小筐准备蹭出门。
  谁知秋云秉又莫名叫住了他:“站着别动。”
  沈翀一滞,回头看他:“大爷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秋云秉眉梢一抬,从袖笼里摸出了二镮钱,扬手丢进了沈翀的小筐里:“你要是输了,今晚就等着吃板子吧。”
  沈翀微悚,忙不迭地走了。
  国子监里的学生都怕秋云秉,倒不是说此人有多嚣张跋扈、不近人情,而是因为,秋云秉长得实在是太像他爹了,尤其是当他板着脸时,这群见了秋相就要腿软的学生立马便能想起那张冷酷无情的面孔。
  秋泓得知后,难得一笑:“秉儿长得确实像我。”
  也跟着自家哥儿进国子监溜达过几圈的李果儿附和道:“秉哥儿不光长得像老爷,他在外那不苟言笑的气质也像老爷,倒是正哥儿,看着柔和些,总挨沈大公子的欺负。”
  提起沈翀,秋泓少不得要问问沈惇,他放下书,抬起头:“听说沈淮实病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李果儿赶忙回答:“小的昨日出门,遇上了进京办事的沈才,沈才说,他家老爷是被沈大公子气得急火攻心,在办完寿宴的当天晚上,昏厥了过去,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秋泓皱了皱眉:“该不会是风痹之症吧?”
  李果儿也不懂,两人稀里糊涂地琢磨了半晌,秋泓到底还是心软了:“等下月休沐,我出城去瞧瞧他。这些年只见书信,不见真人,总觉得过意不去。”
  但命运总是这样弄人,秋泓刚说完这话不到三天,沈惇就一命呜呼了。
  弥留之际,这个与秋泓斗了半辈子的人越过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沈翀,拽过了沈才的手。
  “我想,再见一面……秋凤岐。”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沈才泣不成声,跪在沈惇的榻前连声应和:“老爷您放心,小的一定去把秋相请来。”
  可惜,信刚递到秋泓的府上,沈惇就咽了气。
  他咽气那天,秋泓正在长缨处内,看回京述职的梅长宜和谢谦吵得不可开交。
  “汪庭中收受贿赂,与代商勾搭成奸,还背地里参与走私,他做的勾当被我师相发现后,不知悔改,竟反咬一口,撺掇兵科给事中弹劾我等,谢青浦,今日在此,你居然还敢给他说好听话,依我看,就得斩立决。”梅长宜厉声道。
  谢谦呵呵一笑:“如今你已是汉宜抚台,怎么讲话还是如此没有章法?按照《昇法》,就算是要判汪庭中,也不可能判个斩立决,斩立决的核准是要秋相和陛下盖章批红的。而据我所知,汪庭中的罪,连刑部初核都不会过。”
  梅长宜吃了个瘪,转头看向秋泓。
  秋泓半阖着眼睛,“嗯”了一声:“轻羽卫查抄汪家,只找出了收受贿赂的金锭和地契,户部如今还没清算出到底值多少银钱。”
  梅长宜忍不住接道:“户部尚书汪季清乃是汪庭中的远方堂亲,让他来清算,未免有些不合适。”
  “有何不合适?”谢谦打断了他的话,“汪尚书可是秋相的同年,当初也是南廷重臣之一。况且,就算是最后清算出的钱目不足以问斩汪庭中,也能治他个十年、八年,梅抚台不必担心自己的位置会被他抢回去。还是说,梅抚台知道我现在就职户部,所以……”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都别吵了。”徐锦南照例出来当和事佬,他看了一眼秋泓,清了清嗓子,“现在最紧要的,是北边跖部叛乱的事。”
  秋泓轻轻一动,终于抬起了头。
  上月跖部内乱,那文禄手下的八大将反水,企图在扎木儿营盘格杀这位凶残的首领。
  可那文禄也并非等闲之辈,一场混战过后,他竟全身而退,并失去了踪迹。
  “师兄,北牧那边可有他的消息?”徐锦南慎重地开口问道。
  秋泓摇了摇头:“自从那文禄娶了也儿哲哲的侄女,当了可图哈兰的女婿之后,北牧对我们的防范之心越来越重,若不是陆鸣安还在,他们恐怕就得联合建中跖部一起,夺我大昇的北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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