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碰上这样没脸的事,杨振甫暴怒,狠捶了杨遂春一顿,将他关入家中,暂时不许他去家学,跟着他胡闹的几个宗族子弟也挨了罚。主使的和帮衬的都罚过了,还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谁知又没有。
  在家中关了半个月,生生把杨遂春关疯了。他在家中发疯,写的念的,都是你。他爹娘进到他屋,见到铺天盖地的柳桥、柳行之,又见到半疯的独养儿子赖在地上发疯,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句句都离不开你。看过听过,大人们又气又心痛,气他不争气,心痛他这般痴心,居然为了一个人生生熬疯了。请了最好的大夫过来诊治,大夫看过后只是摇头,说他这是桃花疯,这样疯病发出来,除非能把他心心念念的事体都了结了,否则好不了。又请了搞厌胜的巫师、驱鬼的和尚道士上门,都不管用。
  杨遂春的娘杨方氏跪在地上求杨振甫,求他去跟你父说,让你父把你给杨遂春。杨振甫心神俱疲,沉声问她:你要我去求我救命恩人,让他舍了自家独苗再救我儿一命?!亏你说得出口!你儿是儿,旁人的儿便不是儿了么?!若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可你看你儿做的那叫什么事?!
  杨方氏抱住他双足不让他走,哭得声儿都变了:我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自然要多疼他几分!可老爷这么些年来就只得这根独苗,也忍心见他这样疯下去么?!再不得他来救命,我儿便要没命了!!
  杨振甫一把将她搀起,无奈道:你且去歇息,我自有分寸。
  杨方氏以为他改了主意,愿意去求人了,也就宽心收泪,放他出去走消息。
  他们二人都不知道,那时节杨遂春已翻墙出门,现下正在家学外边堵你。他人是疯了,但还知道要去见的是心上人,身上装装整整,弄得很是齐楚干净,乍一看像是病好了。与同窗寒暄时也说的头头是道,他的疯只有在见到你时才会显露——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就敢当街将你压倒,扒衣撕裤,且他疯起来力大无穷,没三四个健壮男汉过来,根本拉不住他!
  你父与你均被吓住,当日你父就向杨振甫交了一封辞信,内中委婉地说了自家才疏学浅,有负重托,这掌教之职,还请他另聘高明。
  杨振甫心内负疚,说了许多好话,又保证再不让他那疯儿子上门缠扰你,又说如今课业上至一半,秋闱开考在即,此时骤然更换业师,对子弟们怕是不大好。你父沉吟良久,勉强答应留至秋闱结束。
  你父此时才省得,原来男子也是会出险的!
  他嘴上不说,心内已着了紧,要张叔跟定你,千万莫让你独自出街。
  那日那场光天化日之下的闹剧过后,杨遂春的疯病更甚一层,偶有好的时候,他便流着泪向自家的娘说心事:阿娘,我想、想……
  他娘应他:想什么?快说,我的乖儿!见你病成这般模样,娘要心痛死了!
  他哭得眼肿,边哭边说我想与柳桥结契兄弟……想亲他摸他,与他做那样事体……
  他娘还是应他:我的乖儿,娘为你办!哪怕豁出命去,娘也为你办到!
  他还是哭:我等不得了,我现在就要他!
  他娘与他哭做一团:天呵!现时我上哪儿去给你弄人啊!
  他几个姐姐也在一旁哭,哭得全家上下一片愁惨,后来还是他家二女婿出了个主意,让他们急从南馆中寻一个干净小倌,送进他屋暂且骗过他。
  谁都知道这是个馊主意,可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那小倌送进去,他果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屋内□□传出来,隔都隔不住。
  因他是初次,又在疯癫当中,全不晓得如何,只会一味狠弄,由黑到白,弄了整夜,第二天一看,那小倌被他弄得软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南馆的龟公过来闹了一场,杨家给了十倍的价,那龟公才才骂骂咧咧地把人抬走。
  杨振甫从外做事回来,听闻家中闹得不像,又听闻家里从南馆弄了人回来应付杨遂春,怒得摔碗砸盏,把出馊主意的二女婿臭骂一通还不解气,又把杨遂春从屋里拖出来暴捶一顿,还朝他脸上啐吐沫,骂他辱没先人。
  此时杨遂春脸上只剩春情,任他爹如何骂,他都只是笑,一脸得尝所愿的傻笑。他娘杨方氏抱着他哭个不休,边哭边嚎:儿啊!你要有个好歹,娘也不活啦!都是他害的你,娘去将他给你绑来……
  杨振甫耳听得杨方氏说那荒唐话,气恨道:怎么?你儿当街做的那些混账事体很有脸么?!还好意思怪到旁人头上!就这么个不长进的东西,死了才好!!
  杨振甫也是气昏了头了,竟随口将这样带咒的话说出来,不想后来居然一语成谶。
  杨家的事,该算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他们家上南馆找小倌的事,很快便传到你父耳中,你父着慌,急遣张叔秘密将你送往一处临海的荒屋藏好,待他把手头事务交托好后,你们即刻乘船归返兖州老家。
  杨家是此处“地头蛇”,只要杨方氏想找,这片地界上没有地方能藏得住你。母爱到了此时几乎带着蒙昧,她寻得你踪迹后,竟派人将杨遂春送去,又将守着你的张叔制住,一心要让她的儿遂愿——待生米做成熟饭后,看你还往哪跑!
  张叔被来人制住时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你根本不知道杨方氏派来的人已将各个出口堵上,单放她儿进来找你,一偿相思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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