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并不看跪在地上的人,只定定看着你,看得惘然沉醉。
千年之后这第一面,也算是故人久未见了。他已然不记得前尘旧事,只依凭本能攫住你,本能是埋在身体里的,他身体依然记得多年之前的香气,记得那贪与馋,此时将你攫住,不知怎的,忽然有种寻到失落了多时的宝物的餍足,那颗心陡然生出无限欢喜。
正在这时,跪在地上的人麻着胆子禀道:公子恕罪,那、那位是我家侯爷请来做客的,不是外间小唱,亦不是家中仆婢,侯、侯爷等了许久,还望公子玉成我们底下人,放他过来,我们好带他去交差……
他勾唇一笑,很有几分知情识趣的揶揄道:你家侯爷请的什么客,又安的什么心,当我不知道么?
那两人被他一嘴说破,不敢再言声,只在心内暗自叫苦——这差事看看是要砸!
他又说:他浑家是风月场中人,他不是,你们差人将他骗到此处,打的是什么主意?看他这副不通世情的模样,想来他浑家平日里定是将他拘在家中,不让他沾惹风尘中事的,不然你们如何一骗得手?你家侯爷几时瞧上他的,偏想在此时猎艳?
你本来对这两个不速之客心存感激,后来听他将底儿讲破,你才知道这是人家做好的一个局,这里没有胭脂,有的只是一张要吃你的嘴。你不知怎么办才好,出了这扇门,说不定又进另一扇脱身不得的门,留在这儿,你又与他说不通。
他倒是干脆的——趁你不备,一下将你扣住,挟往今夜的筵席所在。
第31章 争抢
侯府的筵席开在一处水榭之上,近晚挑灯,无数的灯将水榭歌台照得一片蒙蒙白。今夜所宴宾客大都有了酒,笑闹起来,全没了平日里的拘束,荤笑话满场飞,那对着陪酒的乐伎动手动脚的也不在少数。他挟你来时,侯爷正合着拍子唱南曲儿,他人还未至,已然扬声向侯爷招呼过去。侯爷与那一班宾客都抬眼看他,见他挟一人同来,都觉着稀奇——这舒公子自七月末尾从京城来,夜夜笙歌,却又未见他曾狎戏哪一个,今日这个又是何人?
侯爷饶有兴味地开口问他:但生啊,我见你今日兴致颇高,这又是从何处赚来的美人啊?
他落座后从容道:正要与明公商量呢,这人我看中了,少不得要请明公割爱!
侯爷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了半歇,正待细问,又横遭他打断:怎么,明公不情愿?我家数百歌姬可随公任选,再不成,与公百金,再买一个进来,寰宇之内,不愁寻不到贴心合意的绝色。这一个我便要走了,来日做成了,自当请公饮一杯媒酒!
他将你捂在他怀中,不让周遭人看你,还未如何,他那深重的“醋癖”便已显露无疑。
你被他闷住,几乎闷绝,又听他那篇“割爱”的论调,吓得不轻,一力挣扎,想脱逃出去。他不费什么力气就制住了你。周遭那班宾客都把你和他之间的拉扯当做戏来看,看得动兴,就将身旁乐伎揽入客房中,寻个一夜风流。
这出戏,侯爷看明白了几分,但生怀里这个,是被人骗进来的,难不成是哪日他从某处过,多看了这后生几眼,底下人便妄加揣测将人讹来?
这乌龙可真是闹大了!
他瞄一眼但生,见他将你霸留在怀中,一点要放人的意思都没有,便就一阵头疼。他还在想辙儿看怎么能将你弄出来,侯府管事的忽然过来,附耳对他说了一通,他边听边蹙眉,全篇话听完,那眉头打了一个死结——这事棘手啊!原来但生要的这个,居然是金陵“地头蛇”新嫁的夫婿!
一头是京城来的强龙,另一头是金陵城里的地头蛇,两头都不好开罪,可怎生是好?
胭脂是金陵城的烟花魁首,她结交的人,上至公侯勋贵,下至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一张人情织就的网,将金陵城紧紧网住,你一日之间与谁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几时喝水,几时出门,都有人报与她知,那面生的小鬟何以略过这么些眼线,直入家中将你骗走,无从得知。你和那小鬟出门坐车,走了这么远的路,如何能瞒下这金陵城中的三教九流,也无由分说。好在那侯府中也有她的人,你一露面,那人就将消息递了出去,胭脂得信,如飞赶到,若不是侯府管事的拦着,她就直杀进来了!
那管事的对侯爷说,也不知是哪处出了差错,偏把你这“烫手山芋”弄入了府中,舒公子那儿尚且无法开交,那金陵城的“地头蛇”又找上门来了!现如今人还在偏厅里坐着,好茶好饭招待,虽然还没闹开,但人家话里都带着刺儿,说什么侯府近来也不甚讲究,连上门将人家夫君骗走这样没脸的事体也做得顺手了,还说什么今日若是不将她夫君交出来,她就与侯爷拼命!
胭脂能得你消息不容易,那将你诱至此处的小鬟既不是侯府仆婢,也不是哪家妓寨养的,甚至都不知是不是金陵城内之人,如今能确切知道的,也就是这小鬟并不是独自一人做事,她身后跟着的,当是一班手段高妙且别有用心之人。说不定都不是人,能瞒得这样密不透风的,唯有鬼神之属。这般煞费苦心,也不知是为了遂谁的愿。
若不是侯府底下人将你错引至但生处,原本要吃你的人是谁?侯爷么?他固然是荤素不忌,水陆并行的,但他家中蓄的姬妾与乐伎已让他应接不暇,但凡知道你是胭脂的人,他都会打着哈哈将你送回去,说不定还要赔送一份压惊大礼。也即是说,他对你,没有那份不到手不罢休的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