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她不敢近前去探你状况,只好躲在远处张望,看了不多时,忽然想到胭脂那头必定也能听见这头的响动,说不定还要与那看守她的人打起来!她若是闯了出来,看到这般惨况,还能活么?!
  锦娘想到此处,略一犹豫,想定还是先回东厢房去把胭脂稳住。胭脂与你之间,她只能先顾胭脂了。
  果然,她进门之后,胭脂先问外头何事喧哗,她扮出一副太平面孔,淡淡应道:昨日听说此处是舒府新购入的产业,好多家什还未添置齐全,左不过是外头进来人运送东西,人来货往,必然免不了嘈杂。好在胭脂倦乏,不曾细问,亦不曾细看她,不然,定能看出端倪。
  那天,这舒府别业乱了许久,直至近午时分才彻底静下来。锦娘待胭脂熟睡后出去一趟,小心打探一番,听底下人说,你已被带回舒家河房,伤得不大好了,这坎儿若是过不去,过不几日,舒府说不定就要贴殃榜了。
  但生没想到你居然敢这么一头碰上去,将自己碰出好歹。当时,你软倒之后,他立时接住了你,你的血将他浅云色的衣衫染成腥黑,不知流去多少血。医者请来不少,众口一词,都说难救,话未说完便让他打了出去。管事的只好硬着头皮去将老东西请来,好在他去得早,再慢一步,老东西便坐上去扬州的船,顺风扬帆,追都追不及了。
  真是腻烦吶!
  老东西想。
  还有完没完了?
  他问管事的,这回又是什么事?你家公子又将人折腾出了好歹?
  管事的心急火燎又遮遮掩掩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说到末尾,他说不下去了,只说请爷爷受累上门看一趟,若是不行了,也好赶紧预备后事。他还难得抱怨了一句:我家公子与他心爱,也不知是哪辈子结下的孽缘,今世这般缠扯,闹到如今,那个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能在高门内做管事的,嘴紧是第一要紧的功夫,城府深更是必不可少的内功,今次这样评说主子阴私,大约是真的看不过眼了罢。
  老东西听他说话,不再言声,只紧走几步随他去,毕竟救人如救火么。
  他没想到这“火”是这样的,进门之前他想过估计是碰伤了额角,只要不伤及要害,都还无甚大碍。待见到人时,把脉看诊,对着伤处细看半晌,他问但生:你想他活么?
  但生点头。
  他又问:是真心想他活?
  但生复又点头。
  他说:那好,我要你把他移往报恩寺,伤好之后,他便在报恩寺剃度出家,你今生今世再不许见他。
  但生说后边那条却是做不到。
  他说:好,那便请贵府预备后事吧。
  说完背起药箱便要走。但生拦下他,求他周全。
  他问:你可知他得了失语之症?
  但生一愣,想起从今早以来,你未曾发一语,原以为你是羞愤着恼,却原来是病。
  他又说:身病好治,心病难除。你就不能饶过他么?他是你心爱,你却未必是他心上人,又为何要苦苦相逼?
  但生垂头不语。
  他又劝道:你放他一条生路,解脱这孽缘,两边各自收拾因果,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但生默然半晌,忽然说道:他是爱我的。你们都不懂,他是爱我的。他昨夜才亲口对我说,他是我家相好的。你看,若不是爱我,如何说得出这样话?
  老东西一听就知道,面前这人已是个半疯,或许从两边头一面开始,这人便已陷入疯魔中无法自拔。时至今日,这疯魔的魔头还在苦求心爱之人爱他,竟到了不惜自欺的地步,真说不好谁更可怜些。
  他最后劝一句:都退一步吧,啊?我也不说这许多了。你若真想他活,现时就将他送往报恩寺,不到他好时不许见他。
  但生并未多说,只让人打点行装,他要亲自将你送过去。
  临入山门之前,老东西对但生说:这伤到底能不能好,我也无十足把握,若是留他不住,你也莫要怪我。说完便让但生留步,不要再进这佛门清净地了。
  但生站在山门外,看着他们将你抬进去,一直看,直看到看不见为止。
  第47章 孤身
  你被人抬进报恩寺的时候,胭脂正在看你写的休书。起初她以为这是你给她的信,家长里短的一封信。直到打开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洇了小半张纸的血,第二眼才是“休书”本身。她捏着纸张的手在发颤。她先是伸手把那沾了血的信纸摩挲展平,又反复将这封“休书”看过多遍,似是从那洇了小半张纸的血上猜到了什么,她眸中已微有泪光,那泪却一直不肯落。锦娘胆战心惊地从旁看着,怕她要歇斯底里找谁闹一场。然而并没有,她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说:休便休了吧,休了也好,我又救不出他,休了之后两边再无瓜葛,至少他在那人手上不必吃那么些苦头了。
  这话全不像胭脂口声,锦娘右眼皮一跳,满面惊恐地把她看着:行、行主……奴已差人打问过,柳相公并无大碍,医者说静静调养几日便好……
  胭脂轻笑一声道:锦娘,不必再瞒我了。我知道的。若不是到了要将他逼死的份上,他写不出这封休书。
  锦娘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应她。
  胭脂又说:原是我不对,他请我那次,我便该爽快签下那份和离文书,如此一来,我的柳桥也不必受这么些苦楚。阿姊,你说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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