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对着元晦道:“替你慕容叔进屋去拿个酒杯来。”
元晦一天中第二次脑子转不过弯来。慕容叔是谁?难不成真是羽庄的东家……慕容羽?
慕容羽一屁/股坐到躺椅上,忽地伸向墨玉笙手中酒杯,出手快如闪电。墨玉笙仿佛侧身长眼,就着藤椅向后一靠,避了过去。慕容羽那手如影随形,墨玉笙横肘一挡,而慕容羽的手已如游蛇般绕到杯后。
便是元晦进屋取酒杯这会儿功夫,两人已经你来我往过了十来招,最终墨玉笙怕惊动元晦,让了一招,以慕容羽夺杯结束了这场较量。
而杯中黄酒一滴未漏。
慕容羽夺了酒杯,像个叫花子一样,很不讲究地喝下了杯中残酒。
他将空杯攥在手心,道:“行了,过把嘴瘾就得了。改喝茶吧,饮酒伤身。”
墨玉笙从元晦手里取来酒杯,边斟酒边反驳道:“小酌怡情。”
慕容羽叹了口气,“子游,自个儿的身子悠着点,别糟蹋过了头。”
元晦送完酒杯准备回房,刚走出几步,闻言面色陡变。
他皱起眉头,退到墨玉笙身侧,问道:“怎么?师父身体有恙?”
墨玉笙笑骂道:“臭小子,你师父哪一点看着像个病号?别胡思乱想了,抓紧去烧壶热水,给你慕容叔沏一壶上等的春山茶。”
元晦心知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实在话,又不敢怠慢贵客,只得忧心忡忡地进了灶屋。
墨玉笙举起二两黄酒在鼻尖处兜了一圈到底没有下肚,他将酒杯落回案上,瞥了一眼慕容羽,没好气道:“一见面就给我添堵。”
慕容羽白眼翻上天,“墨子游,你良心怕是被狗吃了。你一封加急函,我跑坏了三辆马车,到头来还落你一肚子埋怨。”
墨玉笙摆摆手,笑道:“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最近江湖又出了哪些新鲜事,说来听听。”
慕容羽却不急着开口。
他长臂一揽,卷过墨玉笙身侧的酒杯,优哉游哉地小酌了几口。
方才喝得急,没有品出其中玄机,这会儿才从那一点萦绕舌尖的甘甜品出了西南黄酒的奥妙。
他道了声“好酒”,而后心满意足地看向墨玉笙,“倒是出了一桩大事,鬼岛被中原楼一窝端了。”
墨玉笙:“一帮丧心病狂的恶鬼,专门干些见不得人的暗杀勾当,被端了倒不冤。”
慕容羽身子一斜,一只胳膊抵在案角,凑近墨玉笙道:“江湖传言鬼主无影坠崖身亡。不过……他没死,被人救下,正巧被我撞上。”
“哦?”墨玉笙身子一歪,兴致勃勃地凑了上去。
元晦进屋前,朝二人看了一眼。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两人挨得很近,身形几乎重叠,犹如耳鬓厮磨。
他是修了几世福气,才能借着墨玉笙这层关系,见到这位名满天下又神出鬼没的现世财神。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攀上这层关系,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全不在话下。
然而元晦表情寡淡,不见丝毫欢喜,只是默默地将背脊挺得更加笔直。
倘若墨玉笙是个普通人,他勤学苦练,或许可以追上两人相差的这七八年光景。然而时至今日,他才沮丧地发现,他与墨玉笙之间是天与地的差距。
墨玉笙是凤凰,他是土鸡;墨玉笙是蛟龙,他是蚯蚓;墨玉笙是延绵不绝的山脉,他才翻过这座山头,又变幻出无穷无尽的山头,他穷极一生无法到头。
另一边,臭味相投的两人相谈甚欢。
慕容羽:“你可知救下无影的是谁?”
墨玉笙:“谁?”
慕容羽嘴角一勾,“你与那人也曾有一面之缘。大约七八年前前武林盟主周怀恩曾来神农谷求医,你还记得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少年吗?”
墨玉笙想了想,“沈清渊?”
他有时随性起来没心没肺,时常记不住人名和长相,美人除外。
慕容羽点点头。
墨玉笙不由皱起眉头,“一个出身名门的白衣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他俩怎么搅到一块去的?”
慕容羽收了笑,意味深长道:“那你和苏曦呢?不也一样?”
墨玉笙面色一紧,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无人,神色稍缓。
他沉声道:“无咎!”
慕容羽抿了抿嘴,还是就着一点酒气不吐不快道:“子游,墨苏两家的恩怨他可知道?日后……你打算如何收场?”
墨玉笙顿了顿,一语双关道:“不知道……”
满嘴跑马的墨玉笙十分难得地在慕容羽面前实在了一把。
那日苏家惨遭灭门,他手欠将苏家遗孤从废井里捞上来,本是打算将其留在身边慢慢折磨。
可是,令他苦恼的是,小崽子太温柔贤惠,不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十八般赚钱技艺样样精通,还会给他捏腰捶背,给他洗衣服做饭……
每每看到他狗崽一般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心中那时不时冒出的邪念总会立即熄火歇菜。
就这样拖着拖着,到了如今这份田地。
墨玉笙叹了口气,生硬地转了话题,“你如何知道沈清渊救了无影?”
慕容羽心知墨玉笙有意回避墨苏两家这一堆烂事,便顺着他的话道:“我那时游历到白水镇,恰巧撞见中原楼领着一帮武林侠义追击无影,便去凑了个热闹,一路跟着上了绝命崖。我们一行人赶到时,也不知沈清渊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先我们一步上了崖顶。他剑尖刁了片带血的衣料,有眼尖的认出了那正是无影的外袍,问道:‘无影那妖孽去哪里了’,沈清渊道:’被我一剑封喉,拍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