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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墨玉笙被这表情微微刺痛了一下,他伸手握住元晦的小臂,隔着袖袍,安慰性地拍了拍,“别胡思乱想。要怪,也是师父的错。”
  元晦周身狠狠一震,他蓦地抬手,覆在墨玉笙的手背上,五指轻轻一勾,将它牢牢地收拢在自己掌心中。
  墨玉笙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却是元晦余生,唯一的温度。
  元晦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十三岁遇见你,如今二十。你我相识七年,却生生错过了五年。我不想一错再错。”
  他顿了顿,“师父,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吗?”
  墨玉笙一言不发,脸上晦明莫辩。
  元晦挺拔的肩头微微下沉,像是被人一把抽没了肩骨,忽然间便有些心灰意冷了。
  墨玉笙抽回手掌,平静地开口道:“我这次去神农谷,多半是有去无回。”
  元晦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把扣住墨玉笙退离在半道的腕子,狠狠地,不留余地地,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在他青白的腕子上勒出了几道红得发紫的印迹。
  他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
  即便死了,我也会寻到归魂册,让你活过来!
  墨玉笙垂着眸,多情的桃花眼中倏地腾起两抹狠绝。
  苏家遗孤的命运已经够坎坷了。
  他作为师父,不能守着他一世,难道还要死在他面前,叫他给自己收尸不成?
  不可以!
  那样对他,太残忍了。
  墨玉笙心意已决,正打算速战速决将他打发走,目光撞上元晦双眸的刹那,他心里“咯噔”一声响,心道:“完蛋!”
  元晦的双眸泛着浓浓的水汽,满而不溢。雾气打湿了他的双睫,倒挂在比普通人更为浓密的睫毛上,像是清晨的露水,有一种破碎的剔透。
  对于墨玉笙这种打从娘胎出来就懂怜香惜玉的男人来说,眼泪就是他的死穴。
  他巴不得元晦像五年前那样,来一出语出惊人或者胡搅蛮缠,可惜这臭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给他来了一招黯然神伤外加梨花带雨的组合拳,拳拳到肉,正中要害。
  墨玉笙十分底气登时泄了七分。
  他反手将元晦拉到自己身边,抬手在他眼角飞快地刮了一下,“我的天,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元晦不说话,任由眼中的雾气漫延,直至逼得墨玉笙节节败退,丢盔卸甲,最后不得不缴械投降。
  “差不多得了,至于这样吗?”
  “多大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娇气?”
  “不就是个神农谷,鸟不拉屎的地儿。将来师父带你去游历名山大川好吗?”
  ……
  “罢了,罢了。臭小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元晦用力眨去睫毛上的泪珠,“师父,这是准了?”
  墨玉笙赌气似地往床头一栽,隐隐觉得自己好日子到了头,往后铁定要被这小混蛋吃得死死的。
  他有些烦躁地冲元晦吼道:“快滚。”
  元晦有心想扑上去给墨玉笙一个熊抱,碍于墨玉笙铁青的脸色,到底忍住了。
  来日方长。
  他心底欢喜得无法言喻,在面上绽开一个明艳的笑,比春光还要浓上几分。
  墨玉笙心头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觉着过段时日,十分有必要去会会那几位红颜知己了……
  第26章 狐妖
  三月初八,墨玉笙一行三人踏上神农谷求医之路。
  三人乘马车一路南下,在长江口岸登上一艘画舫,在这烟花三月天顺流直下扬州。
  一路上,元晦对墨玉笙的照料细致到令人咋舌。他的目光好像永远围着墨玉笙打转。墨玉笙一个眼神,他便知是要喝水还是添衣,生个儿子也不过如此,可能还不及十分之一。
  看得慕容羽叹为观止,终于忍不住问道:“子游,你究竟给苏家那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和我说说呗。回头我也去讨个便宜徒弟。”
  墨玉笙回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慕容羽一脸迷茫,“问我作什么?”
  墨玉笙长眉一挑:“你不也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对我死心塌地么?”
  慕容羽觉得自己那担心他随时嗝屁的心实在多余。脸皮厚到这个程度,火药都炸不穿,区区一点邪毒大概真的奈何不了他。倒是自己终日惶惶,还时不时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么一惊一乍,搞不好要走在他前面。
  元晦正在偏厅取茶,陡然听到慕容羽的咆哮,示意侍女将沏好的碧螺春换下,扭头抓了一把苦丁。
  船上三人,一人点火,一人炸毛,一人败火,配合得天衣无缝,风头一时无二,硬是盖过了满江的柳絮如烟,繁花似锦。
  船行七日,江南以一场润如酥的细雨为三人接风洗尘。
  雨似断非断地下了一天一宿。
  翌日清晨,铺天盖地的水汽结成浮云散落于江面,一时间烟雾濛濛笼舟船,混沌一色地连天。
  墨玉笙缩在船舱一整天,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见雨停,风风火火地命人搬来桌椅置于船头。
  江波雾霭重生,茫茫一片遮住了两岸云山,放眼望去,除了无趣的黑就是单调的白,他却不知从中品出了点什么乐子,满面春风。
  元晦从屋里取了件披风和薄毯,一面细致地将他裹成一粒粽子,一面温言道:“江面湿气重,当心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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