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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墨玉笙大梦一场,整个人明显还没有还魂,眼神涣散,像是别的什么人住进了他的躯壳,透过他的双眸一一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
  他忽地收了目光,没头没尾道:“院子里的桂花开了,赶紧去摘几枝,插进瓶里。过几日下雨就该被浇没了。”
  墨玉笙说完这句话,又直直倒下,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姜清道:“他方才说的什么?院子里的桂花?”
  慕容羽道:“昏话,梦话,胡话。”
  末了,他又摇头叹道:“墨子游果然从不让人失望,这准是又和哪位红颜知己在那风花雪月。”
  江灵云一双罥烟眉微蹙,黯然神伤。
  墨玉笙多情给了旁人。
  只将无情留给了自己。
  姜清去了一眼姜灵云惨淡的神色,悲伤着她的悲伤。
  元晦背倚着门框,没能再挪步。
  他离得远,一听到里屋的动静几乎是足不沾地地飞奔而来,却只赶得及在门外被墨玉笙那句梦中呓语狠狠砸中脑门,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思念成疾,出现了幻听,直到姜清字字分明地道出了那句“院子里的桂花”。
  元晦垂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指尖还残留着一点从墨玉笙贴身衣物上带下来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他那张万年如泥塑的脸被难以置信的期待与无法言喻的悸动揉捏成一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几乎要破相。
  他的眼底有泪痕闪过。
  子游的无极……是春山墨宅。
  那里,会有我吗?
  算无遗策的慕容羽还是失策了。
  墨玉笙非但没有长陷温柔乡,还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是夜,醒了。
  亥时刚过,元晦将卧炉中的灰烬倒了去,添了副新的八一散。
  八一散燃烧时会腾起一股紫烟,猛地一吸,有些呛鼻还催泪。
  元晦闻了月余,鼻子已经适应了,眼睛却还没有,被熏得泪眼婆娑。
  “把那玩意给我掐了,熏得脑仁疼。”
  一个声音从元晦身后幽幽响起。
  元晦骤然转身。
  被八一散逼出来的水汽充盈着他的双眼,透过一层覆在眸子上的水膜,他隐约见到昏黄油灯下的那个身影,烛火跳曳,拨动着水膜上的倒影,亦真亦幻。
  “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掐了。”墨玉笙虚弱地抱怨道。
  元晦违抗了师命,没去掐那碍事的八一散,他几步上前,俯下身子,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墨玉笙。
  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箍。
  自汴州重逢,元晦总共逾矩了三回。
  第一回在汴水桥头,浅尝辄止。
  第二回在汴州羽庄,深情难抑。
  这一回歇斯底里,像是要把墨玉笙揉碎了嵌进自己的骨肉,合二为一。
  墨玉笙大病初愈,又在床上躺了月余,身子骨颓成了块朽木,轻轻一弹就能掉灰的那种。如今猛地撞上元晦胸口,差点要灰飞烟灭。
  可怜他这口疼还来得及下肚,便又被人像捆草垛一样没命地收紧在怀里,胸口被压迫到几乎窒息,差点两眼一黑歪倒过去。
  他却没舍得推开元晦。
  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好像也只有一个拥抱能承载住这份劫后余生的厚重。
  元晦将脸埋在墨玉笙脖颈间,墨玉笙感觉颈子衣料湿了一片。
  他双臂被人扣住,动弹不得,便只活动了几下手腕,在元晦后腰处轻轻拍了几下,嘴里吐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没着没调:“我没被西域三怪砍死,没被无极绊住缠死,差点着了你小子的道。”
  元晦闷声道:“怎么?”
  墨玉笙:“你想勒死你师父么?”
  元晦稍稍松了手,却没有放开他。
  墨玉笙上臂得了松快,缓缓攀上元晦后背,被两片硌手的蝴蝶骨刺了个心肝疼。
  他眉头一皱,“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墨家从来不收丑徒弟。”
  边说,边轻轻扒开元晦,“让我看看,瘦脱相了没!”
  其实两人半斤八两,墨玉笙对人家挑三拣四,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瘦成了什么样。
  但姜清一语中的,墨玉笙的确是罕见的老天赏饭型,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是典型的骨相美男,即便瘦的只剩副骨架,也自有一种娇花照水的动人。
  元晦便埋首在这朵娇花的肩窝处,一动没动。
  他不太想让墨玉笙看到自己这副凄惨的仪容,显得太过软弱。
  元晦闷声道:“你给我的安神散没用。”
  墨玉笙道:“你这是耍赖。怎么我用了就跟迷魂香一样。”
  元晦道:“我不管,反正对我无效。你上回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墨玉笙失笑,敢情是过来讨债。
  “自然。”
  墨玉笙估摸着元晦腻歪劲也该过了,将他往身外带了带,“我肚子饿,有吃的没?”
  元晦的双唇落在墨玉笙肩上,中间隔着层薄如蝉翼的衣料,衣料被泪打湿,几乎与肩颈黏合成一体。
  四舍五入,元晦的双唇吻上了墨玉笙肩,他甚至能想象到肌肤细腻的触感。
  他闭着眼,深深地将墨玉笙的气息吸入肺腑,低声道:“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元晦的鼻息有点重,还很烫,打在墨玉笙冰冷的肩窝,十分具有侵略性,逼得墨玉笙不得不将脖颈一歪,“来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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