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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元晦站在金桂树下,很有那么点玉树临风的味道。
  墨玉笙下意识地避开元晦的目光,问道:“怎么?”
  元晦却只是目不错珠地凝视着他,低声唤着“师父……师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像秋虫低鸣那般,细碎又缠绵。
  墨玉笙站立了片刻,不自在地回过头,他顿了顿,开口道:“没别的事就抓紧回屋歇着,明日一早启程去五毒山。”
  元晦胸口起伏了几下,脱口道:“我没想还能在这见到你。我以为……你早走了。”
  墨玉笙头也不回地走向厢房,“嗯,出了些事,耽搁了。”
  末了,又生怕元晦误会似的,添了句:“别多心,和你无关。”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走出几步,忽地想起了什么,匆匆转身,指着桌案上的酒壶叮嘱道:“剩下的给我倒了,不许偷喝!”
  小火慢煨,酒壶流口温温吞吞吐着酒香,看上去,甚是纯良无辜。
  元晦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笑,“好。”
  哪知半个身子挤进厢房的墨玉笙,又骤然收了脚,转身朝中厅走去。
  元晦:“师父去哪?”
  墨玉笙没好气道:“给某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配安神散去。”
  没有被指名道姓的小王八蛋生怕这个响亮的名号落不到自己头上,忙接口道:“多谢师父,我陪着你一同去。”
  墨玉笙朝他摆摆手,“你老老实实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裳,别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无故得了骂的小王八蛋看上去心情甚好,来时一身沉郁寡欢之气淡去不少,他一路目送墨玉笙消失在草木尽头,方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目光,低头扫了眼襟前被蹉跎地几乎看不出本色的血迹。
  墨玉笙对他这几日的行踪不闻不问,风淡云轻地就将这十日翻篇,元晦便顺着这台阶往下走,索性将菊花坳之事烂在心底。
  只是,他永远也无法亲口告诉墨玉笙,他听了他的话,逃到了很远,也下定过决心,与他彻底了断。
  可惜他越过了千山趟过了万水,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脑中所想的,却依旧是他。
  他也并非没有恨过怨过墨玉笙。
  上天赐他一个“曦”字,却未曾给过他半分光明。
  墨玉笙是他的光,照亮了他半生路,却被一个叫墨舟遥的人,生生掐了去,从此堕入黑暗,不见天日。
  怨毒的藤蔓在他心底疯狂滋生,他终不敌心魔,被反噬了心智。
  他于是蜷缩着身子,躲在无人在意的躯壳里,任由陌生的自己一下一下,朝着弄人的命运挥剑。
  可当心魔企图与他合二为一,强行将墨玉笙从他脑海中抹去时,他还是挣扎了,甚至凭借一线清明,逆风翻盘,重新压制住了心魔,拖着卑微的身躯,回到了羽庄。
  与此同时,他在心底做了个决定。
  无论眼前人是墨玉笙还是墨舟遥,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个血夜,那一点绕指的温柔。
  倘若对墨玉笙的依恋是种病,他已病入膏肓。
  此乃绝症,无药可医。
  连血仇,也不能。
  …………
  第53章 妖女
  翌日,两人乘坐马车,一路驶向西南,踏上五毒山访药之旅。
  车夫是羽庄的伙计,名叫来风,年纪与元晦相仿,在入羽庄前跑过一段时间江湖。
  车行三日,来到一处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来风正愁没地填肚子,远远瞧见一间面馆,装潢甚是简陋,几块破木板子彼此支撑,勉强够遮风避雨的。
  来风身强力壮,新陈代谢格外快些,他饭量极大,是个妥妥的饭桶,可惜肚子存不住货,经常是刚吃了上顿就惦记着下顿。反观帘后二人,靠着几口茶水就能撑上一天,在来风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他与二人混得熟,也不避讳,撩开车帘,嬉皮笑脸道:“墨爷,前面有间面馆。”
  墨玉笙见他这副成天吃不饱饭的样子觉得好笑,逗他道:“怎么,才刚吃过八个包子,这么快就又饿了?”
  来风摸着浑圆的肚皮,吐了吐舌头,不太好意思地说道:“那家包子水,不实在。”
  墨玉笙见他圆鼓鼓如发面馒头似的腮帮子,忍不住手欠,伸手掐了上去,“那倒是,怎么也比不上我们来风的脸蛋实在。”
  来风惨遭这突如其来的咸猪手,脑子发晕,手一抖,险些连人带车一道栽进阴沟里。
  元晦一张俊脸顿时黑如锅底,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师父!请自重!”
  墨玉笙艰难地收起了满身的轻浮,憋出一脸浮夸的庄重,“走,随我吃饭去。”
  三人下了马车,进到面馆。
  店内坐满了南来北往的食客。店外搭了个简易的遮阳棚,摆放了几张桌椅。
  三人在店外挑了处空桌,点了些茶水和五碗汤面,坐等上菜。
  店不大。跑堂,收银,掌勺都压在两人身上。平日里一天到头来不了几位客人,两人游刃有余。今日也不知遇上个什么良辰吉日,里里外外坐满了食客,急得老板满头大汗。
  偏生他又是个实在人,不忍怠慢每位贵客,咬牙翻出了压箱底的花生核桃,挨个送到每桌,边真诚地给人赔不是。
  元晦接过核桃,刨开,细细地除了碎屑,无比自然地递到墨玉笙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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