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他于是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我嘛……后悔了……”
他原是想说“我后悔,没有早日钟情于你,”可就是这么句调侃意味十足,还没来得及完整出口的玩笑话不知怎得,竟激怒了元晦。
他一把抓住墨玉笙的胳臂,低吼了一声:“我不许你后悔!”,继而像头被激怒的猛兽,狠狠地咬住了墨玉笙的手腕。
手腕乃人的命脉所在,墨玉笙本能地抽回胳膊,元晦却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反而越咬越紧。
墨玉笙眼角狠狠地抽动了几下,他五指微微收拢,指尖倏地聚起了一股真气,只需轻轻脱手便能将那疯子甩出十万八千里,叫他松口。
可直到那疯子的齿牙越扎越深,从皮肉里与牙缝间隙渗出的鲜血将床褥染红了一小片,他也没舍得出手。
罢了,算他前半辈子欠这小崽子的。
墨玉笙索性收了真气,强忍着腕子上的疼痛,气急败坏地骂道:“小王八蛋,造反了是吧?”
元晦闻言,一面叼着他的胳臂,缓缓抬眸。
这一眼,看得墨玉笙心惊胆战。
只见元晦无悲无喜淡漠疏离的眸子里赫然生出一抹殷红,将极黑的瞳孔染成血红。
墨玉笙蓦地想起姜悦卿说过的话,“无相功讲究的是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最忌讳大喜大悲。”
元晦多年夙愿一朝成真是为大喜,又因墨玉笙一句玩笑话跌入寒潭是为大悲,大起大落间他遭心魔反噬,犯了离魂症。
墨玉笙接连抽了几口凉气,而后卸了胳膊上所有的气力,任元晦刁着,生怕再刺激到他。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试探性地开口道:“元晦,醒醒,是我,墨子游。”
“墨子游”这三个字,简直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元晦浑身颤了颤,涣散的双眸逐渐清明,牙关也微微松动了些许。
墨玉笙的腕子得了松快,他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元晦双眸中的血色褪尽,他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
他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腕子苍白得几乎透明,衬得那块血肉模糊的牙印愈发的触目惊心。
另一边,元晦在经历过短暂的离魂后,意识回笼,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涌入脑海,他低头看了一眼墨玉笙腕子上的牙印,瞬间便湿了眼眶。
“被某个不长眼的小王八蛋给咬的。”
墨玉笙试着活动了一下又酸又疼又僵的胳臂,调侃道:“还好,没残废。”
可惜这句话没有宽慰到元晦,元晦垂着头,脸色愈发难看。
他呆坐了片刻,浑浑噩噩地起身取来水和纱布,给墨玉笙处理完伤口后,神色木然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墨玉笙:“站住,你要去哪?”
第73章 无咎
元晦背对着墨玉笙,耷拉着脑袋,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软地如同一摊烂泥。
他积郁难耐,心里又是自责又是难过。
从他离了墨玉笙跟着无残大师学习无相功的那日起,他便料到会有心智失常的这一天。但那时的他万念俱灰,一心只想着复仇,即便是杀鸡取卵他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血仇未报,他却因为离魂症伤了最心爱之人。
他一时心乱如麻,自觉没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墨玉笙。
他闭了闭眼,心灰意冷地说道:“旁边有处杂物间,我去那凑合一晚。”
墨玉笙被他这混账话给气笑了。
他指了指满背的倒刺,语气颇为不满,“我说大夫,做人做事当有始有终。我这背上还扎满了银针,你忍心就这样晾我一宿?”
元晦闻言,收了往外走的步子,转身来到床头,默默替墨玉笙拔了背上的银针。他将银针收入囊带中,垂着头,作势要离开。
墨玉笙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臂,将他拖入了自己的怀中。
元晦身子僵硬了片刻,旋即瘫软了下来。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要原谅自己的意思,只是伏在墨玉笙的肩头,在墨玉笙看不见的地方,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墨玉笙一手捏着他的后颈,一手覆在他的脑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他微微偏头,嘴唇擦着元晦的耳根,轻声道:“我不后悔。”
他顿了顿,“你呢?后悔了?”
元晦吸了吸酸不溜秋的鼻子,没吭声。
墨玉笙捏着他的后颈,将他向后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可惜你后悔也没有用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如今你是我的人了。”
好个蛮不讲理的地痞流氓!
元晦深深地凝视着老流氓,嘴角颤了颤,泪水夺眶而出。
墨玉笙伸手替他擦去眼泪,他擦去一点,元晦便又落下一点,墨玉笙想了想,决定换种方式,劳逸结合。
他凑上前,两片薄唇落在了元晦梨花带雨的面颊上,一寸一寸吻去了他满脸的泪痕。
咸,又似乎带着点甜。
元晦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低头捧起墨玉笙受伤的胳臂,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墨玉笙抽回胳臂,用手背在他的下巴上轻轻蹭了蹭,开口道:“你说你属鸡,其实是骗我的对不对?”
元晦泪眼婆娑,哑着嗓子问道:“什么?”
墨玉笙:“你分明属狗——专咬人的狼狗。”
元晦无语,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