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衔月没防备,被他一下子推倒在地上,
脚腕传来撕裂般的痛。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她定睛看去。
是满目猩红,已然丧失理智的李成压在她身上,双手用力揪着她的衣领,恶狠狠地:
“都他妈的是你!都他妈的是因为你这个臭婊子!你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子弄死你,让你给他陪葬!”
不等林衔月理解话里的意思,李成就被从旁边赶来的林子行一整个人掀翻过去。
林子行手上还沾着血,边将林衔月拉起来互在身后,边面色铁青冰冷地看着李成:
“我父亲还在手术室,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和你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还有,”
“你离我妹妹远一点。”
李成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虽然看着林子行,但手直直地指向他身后的林衔月:
“行啊,还在这儿装好人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家三口不过也是贪图姓傅那小子家里人给的分手费吧!”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尾音落地,林衔月只觉得耳边轰然巨响,呼吸紧跟着开始打起颤来。
她站在林子行身后,视线不自觉地上抬,落在对方的侧脸上。
林子行面色微微动了下,说不上来显露着什么情绪。
但显然,李成把这当成心虚:
“是不是被我戳中了!要不是你们贪图我女儿该得的这笔钱,我们能上门闹!我们要是没上门闹,我儿子他,我儿子他!”
“我儿子他也不可能会被车撞!”
李言才捅伤林新军之后自己也愣住了,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惊醒,一股脑地冲下楼往外跑,刚跑出小区大门便被马路上的车子撞到,送来的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因为说到李言才,李成的情绪又一次濒临崩溃,周围的医护担心他会产生什么伤害,叫来保安把人带了出去。
没了他嘶哑的叫嚷,周围的环境好像骤然安静下来。
林子行沉默了会儿,转过身拉住林衔月的衣袖,准备把人往等候区的位置带,只是他用了劲儿,却没扯动站在原地的姑娘。
林衔月抬起脸,目光里是一片恳切的苍白:
“哥,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求你了。”
就像是大坝决提,她也不想再被人有所隐瞒,
既然所有人都在风雪之中,她又如何有资格,在安全屋里,享一片太平。
林子行看着她的眼睛,片刻,沉重地叹了口气:
“傅初白的爷爷,傅震霆,前段时间来过家里。”
傅震霆来的突然,话说的也直接,他甚至都没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只站在那里,如同君王一般朝舅舅舅妈发号施令,希望他们能出面,让林衔月和傅初白分手,并表示如果接受,那么他会按照当前业内顶级商务咨询师的价格,支付给两人一笔报酬。
行为和语气都是极尽的高傲,就好像笃定舅舅舅妈肯定是答应自己的提议。
估计也是因为太过笃定,所以才会在听到否定的回答时,略有些惊异地抬了下眉。
话是舅舅说的。
他说他知道两个孩子之间门不当户不对,也知道家境之间有天壤之别,甚至也想过若孩子们想一直走下去肯定是困难重重。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这个困难是人为制造的,而且还是出自最应该给予肯定和鼓励的家人。
“如果他们以后真的要分手,至少得是因为不爱了,或者爱着爱着觉得不合适了,决不能是因为来自家里人的一己私利。”
“傅老先生,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这是舅舅站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里,朝着那位在傅家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傅震霆说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林衔月呆愣着,大脑仿佛生锈般迟缓地运作起来。
她的人生到现在,二十二年。
十岁之前,母亲积劳成疾,是舅舅一直接济,让她过上虽然不算富足,但至少衣食无缺的生活;
十岁之后,她在李成的压迫下郁郁寡欢,又是舅舅,救她于水深火热,让她上学,让她往前走,让她重新有个家。
她本以为自己成长为大人之后便不再如从前一般,结果到头来,还是舅舅在保护自己,
在傅震霆面前,
在李成面前。
似乎是有一道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衔月堪堪回神,看向林子行满目担忧的脸。
他似乎是说了什么,见她没反应,刚想重新开口,手术室的灯突然闪了下,紧接着,医生走了出来:
“林新军,林新军的家属在不在?”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搀着双手止不住颤抖的舅妈上前。
医生带着口罩,面上的神情看不清楚,语气也雾蒙蒙的:
“肝脾破裂,失血过多,手术整体还算成功,但毕竟病人的年龄摆在那里,需要在重症观察一段时间,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挺过去了。”
铡刀落在来,悬停在脖子上,
无人知道接下来等待着的,究竟是死亡,还是生存。
医生话刚说完,舅妈就如同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整个人往下跌坐,全靠林子行和林衔月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坐在地上。
五十多岁的人,眼泪唰地一下落下来,爬在满是细纹的脸上,犹如一道尚未干涸的枯萎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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