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离得不算近,但在顶光打下来的瞬间,林衔月还是看见了傅初白眼神里那份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和肃杀。
他只说了很短的一句话,周围的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林衔月不懂生意场的事,但也能从面部表情看出,
在这场或突如其来,或蓄谋已久的暗潮之中,傅初白已然是占了上风。
又或者说,是稳操胜券。
分别的近千天时间,以一种如此具象化的方式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
也是直到这一刻,林衔月才像是终于看清了经年累月的时光在傅初白身上形成的痕迹。
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因为傅家长辈一点掣肘,便寸步难行的傅初白了。
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是可以道一声恭喜的。
可是为什么,却开心不起来呢?
林衔月鼻腔里涌上一股酸涩,瞳线在细微的空气流动中很轻地晃了下。
再回神,只看见傅初白在人潮中抬起的脸。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不经意、却又像是暌违许久地,在半空中交汇。
她看见傅初白很轻地蹙了下眉。
男人眼底的情绪掩在层层叠叠的阴影之下,像是一片沉寂的海,潮水起伏不定,不动神色地朝林衔月流淌过来。
她呼吸猛地一滞,几乎是在心跳失衡的瞬间移开视线。
紧接着,掌心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垂眼看到来电人的姓名之后林衔月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起,而是掀起眼皮重新朝宴会厅里看去。
傅初白边上已经换了批人,这会儿正毕恭毕敬地汇报着着什么,他微敛着眉,神色算不上明朗,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更深层的情绪。
林衔月凝神看了两秒,继而转身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封闭的防火门将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挡了个干净,她半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手机屏幕的光芒闪烁着,将一片冷色的光芒打在脸上。
眼瞳里的色彩沉了些,赶着电话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她划动接听键:
“阿姨。”
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几乎不可闻的疲惫。
那头的人安静了两秒,哼了声,也没什么好语气:
“我和他爸爸来京北了,现在正和亲戚一块儿吃饭呢,你要是有空就来一趟,关于小朋友读书的事情想咨询咨询。”
女人的语速很快,完完全全的通知语气。
林衔月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视线飘忽地落在面前墙壁上一块很小的污渍上,迷迷糊糊的,就好像神思被困于一个没有出头和尽头的走廊里。
她沉默了下,和过往很多次一样,终是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低声道:
“好的阿姨,”
“我马上过去。”
-
饭店的位置离得不算远,林衔月并没在路上花费多长时间。
她没回同学聚会的包厢,而是直接从大门离开,只是坐上出租车之前给徐云烟去了个消息,说是家里临时有些事儿得回去一趟。
徐云烟倒是没多问什么,回了个ok过来,让她路上小心。
她刚走到包厢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而进,就听到身后有人用惊讶的语气叫自己的名字。
她缓了下,回过头。
单末北手上沾了些水,眉间紧蹙出一个‘川’字,双唇紧抿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张嘴,声音沉着:
“是不是我妈给你打的电话?”
林衔月缓缓吸了口气,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叔叔阿姨来京北,于情于理我都该请他们吃顿饭的。”
只是单末北的脸色并未因为她的解释宽慰有所好转,依旧蹙着眉:
“下次吧,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也不能耽误你回家。”
“记得到家里给我发个消息。”
态度也是一贯的坚决。
林衔月定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正僵持着,包厢大门突然从里打开,一张熟悉的面孔紧随其后出现在林衔月的瞳孔里。
单妈妈一愣,随即抬手拉住林衔月的胳膊,边往包厢里走边笑着开口道:
“这就是我刚说的小林老师,你刚刚说的事儿啊,她肯定懂。”
席上还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单末北的父亲,他在看到林衔月进来的刹那也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显然也是对自己妻子自作主张将人叫来的这件事略有不满。
另外是对中年夫妇,林衔月不认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刚才电话里提到的长辈。
夫妇中的男人听到单妈妈对林衔月的介绍,笑了下,站起身朝林衔月伸出手,是要打招呼的意思:
“小林老师,你好你好,我姓孙,你跟着单末北叫我姨夫就行。”
林衔月视线滞了下,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身后的单末北便先一步走上前来,面色冷着,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气势:
“姨夫,这位是我朋友,而且她也是刚回京北来工作,很多事情未必能帮得上忙。大概是我没给我妈转述清楚,这才闹了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他这段话说的流畅,对面男人的面色一下僵住,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啊了声。
单妈妈的表情也猛地僵住,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显是因为儿子当众下自己面子而动了怒。
单末北自然心里清楚,但此时此刻也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脸看向林衔月,依旧是刚才那句话:“你先回去,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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