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望着游轮那头, 船艏踏着浪,缓缓劈开前行的路。
“你放心,我还欠你四千万呢。还清之前, 我不会玩消失的。”
那么还清之后呢。
这话初一听是保证,实际更是违别。
这场谈判并非势均力敌, 最忌讳暴露底线。这种简单道理,闵司臣自然懂。
最好的策略应该是,假意放手,给她想要的自由。
他只需要站在暗处,调整她走过的路,将目的地改写为自己身边。
但这方法困不住她。
对此,闵司臣深有体会。
“可以把手交给我么。”
先是一个简单的要求,令她放松警惕,主动配合。
苏澜摊着掌心给他,被他捏住指尖,翻转过来。
丝绒的小方盒里,躺着一枚法国定制的蓝宝石钻戒。重逢那天在拍卖会,闵司臣亲自竞拍的。
“还没有办过婚礼,起码,把婚戒补上。”
其实早就让人改好了尺寸,只是一直没机会,亲手替她戴上。
听到婚戒两字,苏澜的手明显缩了一下。她移开视线,“可是……”
在她的计划里,离开之前,是一定要和闵司臣离婚的。
毕竟当初结婚就不是她的本愿。
“如果我就是要走呢。”
都是成年人了,哪有谁真的离不开谁。何况是闵司臣。
“闵司臣,你对我,其实只是控制欲而已。你控制欲太强,我不喜欢这样。”
苏澜故意把话说得很绝。
认识闵司臣这么多年,不曾见他几时像最近这样。
急于求成,容易失控。
连手段都浅显易懂。
如今连她都拿不准,闵司臣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们之间都太过复杂,而复杂的感情往往危险。
还是一拍两散的好。
“你只是希望我在身边,希望我是你的。你并不关心我希望的是什么。”
她下了决心,抽回左手,转身扶着阳台护栏,强迫自己回想起他的种种劣行。
“……何况感情这种东西,你也不需要。”
把话说到这里,苏澜估算着,闵司臣应该要放弃了。
每一次都是她追的他,因为以他高傲的自尊,不可能执着于一个拒绝了他的女人。
天色渐渐明亮,耳边传来他含叹的笑。
“需要我的时候,拜托我和你结婚。现在不需要了,就可以随便推开我么。”
“我……”
苏澜的确有点心虚。
尤其在知道三年前只是误会之后,愈发没办法对他心狠。
……但这不是妥协的理由。
“我可以给你机会。”她退一步。
拒绝合作的时候,比起一口咬死,更明智的方法是,开出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条件,让对方主动选择放弃。
“闵司臣,等船靠岸,我是一定要走的。”起风了,苏澜将发丝勾在耳后。
“我可以暂时不和你离婚。”
“但在这期间,你不许找我,不许管我,不许调查我。如果被我发现……我有办法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她严肃补上最后一句:“你知道,我做得到。”
就像三年前那样。
如果不是这场莫名其妙的穿书,苏澜计划永远不再见他。
平复许久,他问:
“期限是多久。”
“没有期限。”
“期限就是等我哪天,主动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
苏澜心一横,别过目光,才能说出这些毫无感情的话。
“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离婚就是了。”
“利用了你,我很抱歉。”
“遇到我,你就当是倒霉吧。”
“……你干什么!”
脸颊突然被他捧住,强行与他视线交汇。男人步子突然压近,苏澜被逼得节节后退。
后背抵在透明的全景窗,苏澜呼吸一滞,紧急谋划着逃跑路线。
闵司臣蹙着眉,屈下身子,没有其他动作,就这样与她对视良久。直到她眼中的担忧消失,身体也慢慢放松。
他的确没对谁这样温柔过。
这样近的距离,在闭眼时,苏澜能看见他左眼的伤。故事已经结束,这道疤却大概永远不会消失。
苏澜说,他们之间不是真的感情。但她其实也明白,这双总是冷峻的深蓝色,只有面对是她,才会难得深情。
到最后,闵司臣只是牵起她左手,固执地往她无名指戴上戒指。
“我答应,不会找你。”
他话音沙哑了许多,眉眼低顺,注视着那枚深蓝色的宝石。
和他的眸色极像,由苏澜戴着,是最相称的。
足够大,也足够夺目,能让所有人知道,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标记。
“天亮之后,等船靠岸,就当你我是协议结婚的陌生人。”
他托着苏澜的手,没有牵住,任由她按自己意愿把手抽走。
闵司臣并不觉得她要求过分,只觉得自己计划成功。
苏澜变了。
三年前的她,是会一走了之的。如今却选择给他机会。
像一只悉心喂养了许久的小动物,终于肯放下部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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