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进去时,见父亲正在看书案上的一幅画。对方见他进来忙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在掩饰某种情绪。
  “爹。”江寒之走到书案边,见上头摆着的是自己从前画过的一副锦鲤戏水图。那画并不怎么上乘,甚至还带着点稚气,没想到父亲竟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这是你九岁那年画的,当时带你去宫里,你看上了宫里养的锦鲤,非要捞一条回来。后来我去街上给你买了几尾,拿回家养了不到三天就死光了。”江父回忆起往事,眼底满是慈爱。
  “一转眼你都要去武训营了,日子可真快。”江父说罢仔细将画卷好,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木匣,“这里是金疮药和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你拿去营中,和祁燃一起留着用。”
  江寒之上前接过木匣,朝父亲行了个礼。
  “去吧,早些睡觉,明日早些出发。为父就不去送你们两个了,让管家派个护卫送你们过去。”
  “爹……有件事情,我想……”
  江父一挑眉,“你说的是入营的事情吧?”
  “嗯,我知道您不太想让我去。”
  “从军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为父不想让你去,不是觉得你不能吃苦,是和你娘亲一样舍不得。但你已经长大了,许多事情也该自己做主了,想去便去吧。”江父轻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无奈。
  “多谢父亲。”
  “别给为父丢脸。”
  江寒之重重点了点头,抱着木匣转身要走。
  他刚走到门口,又听江父说:“若真受了委屈,也可以朝我说。”
  “嗯。”江寒之鼻子一酸,大步出了书房。
  明日一早便要入营了。
  但江寒之这天晚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枕着胳膊,透过半开的窗子看着外头的夜色,这时却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窸窣声。片刻后,窗子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翻窗而入。
  “祁燃?”江寒之开口道:“你大半夜跑我屋里做什么?”
  “睡不着,我猜你应该也没睡。”祁燃走到榻边,在昏暗中盯着他看了半晌。
  江寒之无奈,只能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了一小块地方。祁燃半点也不客气,径直在他身边躺下了。
  从明日起,两人要再次成为同袍了,江寒之心中多少有点感慨。他正想着要找到话题和祁燃聊几句,却听到对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竟是睡着了。
  江寒之:……
  刚才是谁说睡不着的?
  次日一早,两人坐着江府的马车去了武训营。
  因为营中有规矩,吃穿日用都有配备,不需要他们自己带,所以江寒之只带了江父送的药。
  到了地方之后,两人一起登记入营,然后领了衣服鞋袜、被褥等物,并依着营中提前分配好的营房正式入住。他们的营房是四人间,挨在一起的大通铺。不知是巧合还是三皇子动用了什么关系,他们先前组队的四人正好分配到了一间营房。
  成圆还是第一次住这样的营房,十分好奇,忍不住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看起来很是新鲜。
  “我住门口的位置。”三皇子率先开口。
  “那我……”成圆正要选位置,祁燃却抢先一步,选了靠里的第二个位置。这样一来,就只剩下靠墙的位置,和祁燃与三皇子之间的位置了。
  成圆自然不可能睡在祁燃里头,只能选了三皇子旁边的位置,江寒之则只剩下了祁燃身边那个靠墙的铺位。
  四人各自铺好了床,换了武训营统一制式的武服。
  这武服乃是绛红色,其上压了黑色的暗纹,穿上以后很贴身,将少年身形清晰地勾勒出来,看着还挺顺眼。
  江寒之皮肤本就白皙,被这衣服一衬,显得越发抢眼。不过他身形略有些瘦削,看起来不像祁燃那般劲实,尤其两人穿着一样的武服,身形的差距瞬间暴露无疑。
  “江洄,你比祁燃小了一个号啊。”成圆笑道。
  江寒之听了这话,瞬间黑了脸,连成圆都不想搭理了。
  不多时,外头响起了铜锣声,少年们纷纷出了营房,去演武场集合。
  武训营与寻常大营不同,是为了培养武官而设立的,所以有一定的门槛,每一届招募的人数都不算太多。
  这一批武训营的少年,只招了三百人左右,其中有七十六人和江寒之他们一样,是从京城的考核中选拔出来的,剩下的则是周边的州府推荐过来的。
  江寒之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发觉上一世武训营的老熟人基本上都在,当即放心了不少。未来的日子,他会借机一个个接近他们,然后从中找出端倪。
  “谁是江洄?”站在不远处一名黑瘦男子开口道。
  江寒之记得,此人是武训营负责新兵训练的校尉,姓常。
  因为他素来严苛,少年们都很怕他,再加上他长得黑,所以众人背后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黑无常。江寒之上一世与他关系处得还不错,却不知为何入营第一天,对方就会点自己的名。
  “在!”江寒之朗声道。
  “你就是江洄?”常校尉语气不善。
  江寒之听了他这问话,就知道今天自己八成要倒霉。这黑无常最喜欢给人下马威,每次来了新人都要抓个典型立威,没想到今天竟然抓了他。
  “是!”江寒之不卑不亢。
  “挺聪明啊,京城一百多号参加考核的人,只有你带人选了过河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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