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你去了人间?”大蛇幽幽地问她。
  那是第一次从高天原来往人间的几天后。
  她抬头看了看大蛇,那双紫色眸子里显然是与她相似的东西——
  好奇。
  于是,她欣然说出了在人间看到的东西。只是,大蛇都兴致缺缺。
  察觉到这些,她便没有讲下去了。
  “嗯?怎么不讲了?”大蛇有些漫不经心。
  “你不想听,不是吗?”
  “我没这么说。”
  “……”
  “我只是觉得,你讲的东西还不够有意思。”
  “……?”
  大蛇摇了摇尾巴:“为什么你只看到了人间的食物和农具呢?人类本身,不是更有意思吗?”
  “人类……本身?”
  “不是吗?他们会因不同情况,做出不同选择,做出符合天照他们说的善恶标准的事。”大蛇看向了她,“就像出云国村子里的人一样。”
  她顿了一下,然后才问:“……你是说,故事?”
  “故事?”
  “发生在过去的事……也就是故事。”
  “呵呵……你要这么叫,似乎也没错。”
  “既然你哪里都去不了,我就每次来看你时,给你说一个故事吧。”她说。
  “嗯哼?”
  “也算进「代价」里,你觉得怎么样?”
  大蛇眯了眯眸子,没有说话。
  于是,她抬起头看大蛇:“我认识了须佐之男,你知道他吗?”
  大蛇慵懒地张了张嘴。
  “上高天原后,还是第一次有神和我说话……”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大蛇不在乎这些。她这样认为。关于她的感情,关于她的遭遇,关于她的所有……大蛇都不在乎……
  她非常、非常清楚。
  在看似与她无比随意的态度中,她能感受到一种近乎寒冷的疏远。蛇只是因为「代价」而不得不听她说这些。
  换作是高天原其他神明——
  前提是高天原的其他神明愿意来和这条被视作不祥的大蛇说话——
  他的兴趣也不会多很多。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迟钝了。
  想起刚到高天原,被所有神明疏远,被所有神明都忌讳着,独自待在神殿中的那种感情——
  原来是叫「孤独」。
  所以,她才会,即便是违背月读的忠告,也要来找大蛇说话。
  大蛇说,她与他是同类。
  是同为异类的意思吗?
  她想直接问出口,最终却止步于自己那一贯的笑容上。
  有些事做习惯了,就再也改不回来了。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很高兴。
  因为她知道了,这高天原,已经不止他们两个异类了。
  须佐之男也是。
  问到的时候,对方很坦诚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因为雷暴而将天照神殿摧毁,让诸神忌惮,也仅此而已。”少年说这个时,脸虽然别过一边,却在偷偷看她。
  她用力地点头:“嗯,我明白,我不会把您的事说出去。”
  “谁在乎的是这个啊?!”
  “不是吗?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说出去了?”
  “你——不许说——”
  所以,那孤独的时光也不再孤独了。
  -
  清姬带着“阿云”离开了。
  如果这是阿云的梦,那关于“她”和八俣远的事……就是浮世加进来了。
  那段记忆……
  究竟得多重要,才会让浮世都出手?
  况且……
  如果浮世都出手了,是不是说明阿夕很可能遭遇到了危险?
  从清姬把“阿云”带离后,这里就只是一片毫无生命的地方。想必之前的八俣远,也不过是个骗局。
  既然能够占据阿云的身体,那个时候能够控制她的梦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地方在于,为什么「她」的那段记忆这么执着于“爱”和八俣远,以及……那份格外真实的杀意……
  ……依凭在抱山之衣上,过去了上千年都未曾消散的记忆,却因为和我说了话而崩溃,甚至死亡。
  ……
  “她”真的是记忆吗?
  还是别的什么?
  这里终究只是个梦。那么,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入的梦?
  ……
  信……那些信,但那是谁写的信呢?
  「她」。
  也只能是「她」了。
  为什么「她」要写那些信?若真是「她」写的,那毫无疑问是给我看的。回想起那些内容——
  可以说是「自我」的诞生过程。
  但「她」仅是想让我知道这个?
  还是说……
  为了引出“她”?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是这样,自己现在还能感受到的躁动——那种无法抗拒诱惑的杀意,兴许就是「她」写信的真正目的。
  “她”仅是执着于爱和八俣远,而那份杀意,才是「她」想要的。
  也不难想到,那些信,恐怕是浮世亲自送到门口,由此同时,将“她”引来。
  同源之物,无法拒绝根源。
  ……明明用的是同一个身体,明明现在我才是主导者,却轻易掉入了「她」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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