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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周遂却觉得沮丧,只因梦回梦醒,他似乎都醒不过来了。
他很想期期,几乎是一有空就想,就连每晚闭上眼心里都挥之不去她的身影。他对此十分嗤之以鼻,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从前和她在一个屋檐下待得太久,什么时候被她隔着楼板传染了严重的恋爱脑都不知道。
更糟的是这份恍惚,还会时不时跑入他的日常生活间。
恰如今晚难得回家用餐时,父亲周北城也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阿遂,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周遂连忙举起勺子,连喝了几口松茸汤。
“嗯,你最近似乎经常走神。”周北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似乎在等眼前人自己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可能是季节交替,容易失眠,晚上睡不好。”周遂并没有说谎。
“等会走的时候,我给你拿一些日本的护肝散,那个对帮助睡眠有点效果。”
“谢谢爸爸。”
“工作的事,上手要是遇到问题可以来找我,”周北城说,“你自己别太累。”
从上个月变卖股权,支付法院罚金,再到集团股权分割重组之后,周北城便决意不再出山,至此彻底隐退幕后。随即作为周北城唯一继承人的周遂,也只能毫无防备地被赶鸭子上架,去执掌这个已然四分五裂苟延残喘的金融集团。
然而从古至今,权力迭代,最难做的便是二代继承人。
政治上如此,商业上也不例外。老人政治、派系之争、新政改革……无一不是继承人难以逾越的高山。于是临危受命的周遂,这方面的压力自然不在话下。
“我明白。”
周遂点了点头,继续开始夹菜吃饭,可却掩盖不了自己食之无味的事实。
望着此刻桌上的高价食材,他忽然想起了期期爱做的水饺。
从前,其实他不明白为什么期期总爱做那个,一到晚上有事没事就坐在那里调馅儿包饺子。后面他想通了,那可能是她对爷爷的一种爱的表达,是为了她不在家时行动不便的爷爷不用费力也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
坦白说,周遂之前并没有觉得期期做的饺子味道有多好,可如今却令他魂牵梦萦,非常想尝到那一口,仿佛只要一口就能让他不再焦虑,感到心安。
“……方家那边的事,你考虑得
怎么样了?”
周遂浅啜着口感醇厚的九曲红梅,平静道,“法务会帮我整理好材料,下周去法院递交诉讼。”
“你要想好了。”
周北城的语气像是问询,也像是答案。
“我想好了。”周遂郑重道,“我不是由爱生恨,也不是为此而辗转挣扎。只是过去那一年里,我见识到了真正的人情冷暖,也认识到这世上还是有很多贫穷却善良的人。所以我想,这些钱就算接济社会上的弱势群体,或是捐赠给贫困山区儿童,也不该继续给予贪婪且毫无感恩之心的一家人享用。”
人类精神的成长,其实是很缓慢的。
从而周遂认为,在跌宕起伏间所得到的收获,足以抵过先前三十来年活在盛誉中的鲜亮人生。
“你自己决定就可以,”周北城为周遂碗中添上了一勺汤,“我尊重你的选择。”
水晶灯的澄光倒映在色调柔和的汤碗中,融融闪耀,周遂鬼使神差地试探般开口道,“爸爸,那你今后也会尊重我的所有选择吗?”
“你指什么?”
周遂笑了笑,“我现在也不知道。”
“我会尊重你,”周北城并不深究这份话中有话,他的目光有着历经千帆后的泰然,“我想你已经成熟到可以为自己的决定所负责了。”
良言有时类同于解药。
父亲的理解与宽慰,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周遂的日常焦灼。甚至在开车去新公寓的一路上,他破天荒地没有切歌,也没有再点一支烟。
周遂忽然自嘲一笑。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得到这份口头承诺也没什么用,因为眼下的生活除了工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是能够再去选择什么。
他知道,上一次自己情绪激动,口不择言,彻底惹怒了期期,甚至让她想要以死逃避。
在抱着满身是血的她冲去医院时,周遂有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与懊悔。一直以来,期期都是嘴硬心软,到最后竟然连钱都不要自己的了。那个隐婚的骗子是对不起她,可自己这种在别人雷区上蹦迪的行为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来自己也一样实质性地伤害了本就处于脆弱中的期期。
那一次抱她的经历太过血腥,就连神经中枢都习惯性避开回忆。
所以周遂时常会想起那天把她抱下山的场景。
那个画面诡异而温情。整座陵园中就他们两个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游走在真实与虚妄的幻境之中。他每一步都踏得那么小心,那么慎重,生怕会弄疼了她,也怕一不小心带着她一起滚入万劫不复。而昏睡过去的期期却乖顺的像个婴儿,一动也不动,只是气息微弱地吐在他同样湿透的胸口上,仿佛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自己。
只可惜等到意识清醒,她就会失去这份平顺,再度不可自拔地陷入不复的痛苦之中。
周遂深深叹息。
他想到最后一次去医院时,主治医生曾郑重地告诉他,期期思虑过重神经衰弱,必须好好休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div><divid="linecorrect"><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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