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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她幡然醒悟了 第100节

  那人以她为目标,她不必费心寻找,只需静静蛰伏等待,他早晚会送上门来。
  中秋灯会,看见邵嘉远与陆埕穿着同一颜色的衣衫时,她心里便存了疑。
  如今更是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日,卖灯的店家应是将陆埕当成了他,可惜他被乐宁缠住了,不然,救她的,应该是邵嘉远。
  和她一同用膳时,邵嘉远从不会将荤菜送到她面前。
  若非知情人,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忌讳?
  她等着,候着,不敢让予安和觅真离身。
  可没想到,邵嘉远竟然丧心病狂到对她的马下手。
  稍有不慎,他们都会丧命于马下。
  萧婧华抖着手摸上腰。
  寒光照亮一双冰冷的眼,她抽出一把匕首,刀尖对准邵嘉远胸口,狠狠往下刺去。
  “你做什么?”
  一只大手陡然握住她细弱的胳膊。
  陆埕制止了她的动作。
  下一刻,他猛地僵住。
  蓄在眼底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萧婧华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她哭着大喊:“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水洗过的眼睛里燃着恨意的火光,亮得惊人。她撕心裂肺地吼叫,压在心底的恨第一次显露狰狞。
  陆埕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心尖一颤,手上力道不自觉放松。
  是受了委屈?
  他握住萧婧华的手。
  “哐当——”
  匕首坠地。
  陆埕将哭泣的少女揽入怀中,大手抚着她的后背,低沉沙哑的嗓音响在耳侧,轻声道:“不哭,别怕,我在。”
  “别怕,不哭。”
  萧婧华揪住他的衣衫,放声大哭。
  她可以接受自己嫁的不是良人。
  可她不能接受,那人借她的手害死父王。
  那是她的父王啊,这世间最包容她、疼爱她,无条件支持她,为她遮风挡雨的父王。
  他怎么能,因为她嫁了个小人,就这样没了呢?
  怎么就没了呢?
  眼泪洇湿了陆埕衣襟,他抱紧怀里哭到全身颤抖的少女,一遍遍安慰着。
  “别怕,不哭了,我在这儿。”
  “别怕……”
  世界空荡孤寂,萧婧华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声。
  脑海里的画面逐帧散去,她渐渐冷静下来,由嚎啕大哭转为小声啜泣。
  意识到自己在陆埕怀里,萧婧华猛地将他推开,擦干眼泪,捡起掉落的匕首,对昏迷的邵嘉远高高举起。
  手腕再一次被握住。
  恶狠狠地瞪着陆埕,萧婧华语气极冷,“你要阻止我?”
  陆埕唇线紧抿,“为何要杀他?”
  “你管我为什么。”
  萧婧华咬牙切齿道:“这人与我有深仇大恨,今日,我必杀之。”
  她撩起眼皮,泛着水光的眼睥睨嘲讽,“陆大人的烂好心就不必发到我跟前了。知道你为人公正,回去之后,你只管将我以杀人的罪名告上公堂,本郡主绝不辩解。”
  他怎会、怎么能这样对她?
  在她心里,他岂是这样的人?
  陆埕忽略心口痛意,攥住她的手微微发紧,深深吸气,语气很轻,“你从未见过血,能……”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
  萧婧华不耐烦地将他打断,冷漠道:“杀人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陆埕心间一窒,针扎似的痛意密密麻麻蔓延开。
  她说一回生二回熟。
  连杀鸡都没见过的人,竟然能说出这句话。
  那时候,她是怎么忍着恐惧下的手?
  一定很害怕吧。
  她可哭了?
  可曾唤过他的名字?
  可……恨他……?
  心里的劲倏然松了。
  陆埕大力握住萧婧华手腕,凤眼闭上又睁开,在她冷漠又不解的目光里,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字道:“我来。”
  “……别脏了你的手。”
  第58章
  秋风起,红枫落。
  素白的手拾起落在草丛上的枫叶,乌发成丝,根根拂落。
  萧婧华坐在石头上,仰头安静望着两指间的叶子。
  光照之下,枫叶脉络清晰可见,从同一点出发,沿着不同的方向,形成迥异的纹路。
  枯枝被踩踏的声响似薄冰破裂,光影落下,遮挡住光线。
  萧婧华放下手,目光挪向来人。
  清隽眉眼沉沉,面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
  他应是清洗过,脸庞带着水汽,额上的血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白布,看料子应是里衣,绕过额头缠在脑后,倒是添了几分自从进了官场便消散了的书生气。袖子下的指尖在颤抖,看不出有丝毫血迹残留,水珠啪嗒滴落,砸在枫叶上。
  “他死了?”
  陆埕尾音不稳,“是。”
  萧婧华倏尔笑出了声,“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如恶鬼一样压在心上的人死了,她眼角眉梢都含着浓浓喜悦,罕见地给陆埕一个好脸色。
  她并未怀疑陆埕是在阳奉阴违。
  他这人最守诺,答应她的事,一定会做到。
  陆埕缓慢摇头。
  他在萧婧华身旁落座,抬头望天。
  穹天碧影,云卷云舒。
  翻涌的白云骤然汇聚成一张人脸,陆埕指尖一颤,猛地起身。
  萧婧华被他吓得一激灵,眉头皱起,“你做什么?”
  陆埕喉头微哽,轻声问道:“饿了么?我去给你找吃的。”
  未等萧婧华回应,他已转身走向林间。
  向来不疾不徐的步伐此刻添了几分趔趄。
  萧婧华并未露出嘲讽的神色,安静注视他的背影。
  陆埕此人,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从不做亏心事。这次,是他第一次杀人。
  更别说那人与他并无仇怨。
  能忍着没在她面前失态,已经很难得了。
  她第一次杀人那夜,若非不想温婵姿丧命,若非身陷囹圄,想必是支撑不住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她手染鲜血?
  即便是十年情谊,也不值得他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为什么?”
  陆埕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萧婧华倏尔一惊。
  不知不觉间,她竟将心中所想念叨了出来,正巧被不知何时归来的陆埕听在耳里。
  她偏头望着眼前的男人。
  十三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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