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而这个如同孤岛的梦幻城堡中,仅有的两个活人此刻仅一步之遥。
  邯知意识到这一点,感到喉咙发紧,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又硬生生停住了。
  问自闲似乎早就洞察了他掩饰在侃侃而谈而下的躲避,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嗓音依旧如山间溪流般动听,却毫不留情地点破了两人之间不尴不尬的气氛。
  他微微张开手臂,眼睛却还是低垂着。
  长长的眼睫,将那双亮如星子的眼眸遮掉一半,大半情绪尽被掩盖,叫人看不分明。
  邯知沉默了很久,久到问自闲以为自己又要被拒绝了,面前的alpha忽然一动,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他。
  “好吧。”alpha叹了口气,认真又无奈地说:“你说得对,我也有错,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反正信息素总得收集,每天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为一个alpha,不应该太矫情。
  这是个实打实的拥抱,胸膛相贴,呼吸也近在咫尺,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流吹拂过耳畔。
  问自闲靠在alpha宽厚的肩膀上,眼睫颤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不管不顾地埋在邯知的怀抱里,双手紧紧地环抱在他腰际,好像一只迷路的猫咪,在经过漫长的跋涉后才找到归宿,于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轻易离去。
  邯知有些尴尬,还有些难为情。离得这样近,omega的信息素也萦绕在鼻尖,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对于现代人来说,后颈是一个十分私密的部位。所有的alpha或omega都被告知,腺体是仅此于心脏以外的重要器官,尤其是对omega而言,一旦被alpha的锐齿咬上后颈,往其中注入信息素,灵魂便从此打上烙印,余生都要和此人紧紧纠缠。
  而他现在却离一个omega的腺体十厘米不到。
  命中注定的omega吗?扪心自问,的确没法对这个气味说不喜欢。
  邯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使心里清楚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暗自深呼吸。
  太暧昧了,确实不是正常社交应该有的距离。
  难耐地等待了好一会儿,邯知抬起手腕看手环上的数据,如释重负地轻轻拍了拍问自闲的后背,清咳一声组织语言:“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
  出人意料的,问自闲并没有过多停留。他的头发被蹭得有些凌乱,脸颊上还有很浅的红印,嘴角挂着微不可察的微笑,好像仅仅一个拥抱就能让他感到满足。
  问自闲退出他的怀抱,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邯知没来得及说话,怀里一空,人已经走了。
  ……
  第二天医院的检查很顺利,看来营养食谱还是有点用处的,病人骨头愈合得很好,头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了,邯知特地向医生要了支祛疤膏,一转头,问自闲趁他去拿报告的间隙消失了一会。
  邯知找到他时,他正站在楼梯拐角处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底下是来往的人群,行人步履匆匆,有小孩蹲在绿荫下看蝴蝶,银铃般笑声一阵阵传来。绿化带划分区域,广阔天幕下,再远处就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在每个路口稍作停息,又流入城市的哪个角落里去。
  没有什么美景可欣赏的嘛,但问自闲看得那样认真。
  问自闲说:“之前住院的时候,总有鸟雀飞过窗前,我就在想他们的家在哪里。”
  邯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数十米高的南洋楹,笔直地扎根大地,双人环抱尚且不能丈量其宽,而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树干分叉之间,正稳稳托着一个鸟巢。
  用泥土、树枝和杂草搭建成的小窝,归巢的鸟儿在其中梳理羽翼,脑袋一点一顿,可爱非常。
  “喜欢小鸟吗?家里也有。”邯知说:“天天早上叽叽喳喳的,停在阳台上啄花弄草,我之前还想问你要不要换个房间呢。”
  问自闲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邯知默不作声地陪他看了一会,碰了碰他的手臂:“晚上不做饭了,一会在外面吃吧。”
  傍晚时分,人间正是热闹。太阳未落,斜斜坠在远山之侧,天幕布满霞光,淡粉伴深橙,重重层层叠染。
  问自闲坐进车里,听着邯知边开车边絮絮叨叨,一到某处必定要介绍两句:
  “早些年这片区还没开发时还没这么热闹,那个购物广场原先是个体育馆,可惜不挨着学校,后来跟着周围一起拆了。”
  “吃鱼的话去拐角那家店不错,刺处理得很干净,烹饪手法特别,肉质鲜嫩,就是得提前预定,麻烦。”
  “那边就是平白湖,景色很好,平时公园里也热闹,去跑步锻炼、下棋打球都适合。等你身体再好一点和我一起跑步去吧,太虚弱了。”
  “你不知道,我见你第一面时都不敢大声说话,跟个瓷娃娃似的,一点血色也没有,生怕你突然碎掉了。”
  再拐个弯,超市门口的小喇叭在播放促销活动,邯知听了两耳朵,高兴地说:“咦,吃完饭回去刚好可以大采购了。”
  可以负重跑二十公里的瓷娃娃安安静静地在副驾驶座听他漫无目的地讲述。
  “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吗,真不怕我给你卖了啊。”邯知忽然卡壳,夕阳的彩霞浮在他耳畔,他偏了偏头,手掌在方向盘上摩擦了一下,小声地道:“……别看我啊。”
  他不提还好,点明道破后,问自闲的目光反而光明正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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