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这是白木来到家里后,温河迟第一次喊了“弟弟”这个称呼。
  温启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视线又落到一言不发的beta身上。
  温河迟根本没有事先和白木商量过,白木还在吃饭,听到这话嘴里的菜都不嚼了,疑惑又茫然。
  “不用。”白木说:“我没有……”
  温河迟打断他,声音很温和,却不是在请求他的意见:“父亲,您觉得怎么样呢?”
  后来白木才明白,温河迟此人遵循着一套非常严格的alpha秩序,就像他不会在这个家庭忤逆父亲一样,他也不会在乎一个寄人篱下的beta的意见。
  一切只由他喜好。
  总之,那一天过后,温河迟每日到钢琴房上课时,多带上了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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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白杨树或是白榆树
  温河迟十二岁这年发生了两件事,一是他父亲正式卸去了在军研处的职务,转去做医疗机构的合伙人;二是他正式进入军研处,成为一名应训生。
  像温家这种家庭背景,早就在温河迟小时候便已经规划好未来的人生经历。
  进入军研处,服役满十年,温河迟二十二岁时便可以拿到荣誉alpha的称号,然后靠这个履历,可以继续向上申请评级。
  前一件事对白木影响不大,温启华和他联系并不多,但温河迟成为应训生,也要白木收拾东西跟着。
  好像那个。白木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太子伴读。
  应训生分为两个体系,一个只面向适龄alpha,要通过笔试和面试,最好要有优质腺体相关的认定证明。他们大多是家庭背景优越的孩子,有专门的培养方案,趾高气扬,胜负心强,从不正眼看人。
  另一个便是面向beta,大多数是无处可去的小孩,食宿全免。报名时会做一次筛选,之后经历普适性的训练和考察,成年后有两条去路,一是加入alpha是队伍,协助执行任务;二是去基层服务二十五年。
  如果温启华没有带走他,白木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他从基础的训练做起,有时候问卿言会在楼上看见他,然后趁休息时下来给他拿点水,总觉得白木还是个孩子,想起他的父母,想起凌河的冬天,想起那时白木冰凉的手掌,常常忍不住叹气。
  她和白木讲话,笑起来依旧非常柔和,让人想到拂面春风,白木在她的目光中感到放松。
  然后面前的女士忽然一侧身,捂着嘴咳了起来。
  白木忙上去拍拍她的背:“阿姨?”
  问卿言笑了笑:“没事,老毛病了。”
  白木拧着眉,很担忧地看她,再三嘱咐:“天气转凉,要多添衣服。”
  问卿言笑着朝他挥挥手,走进长廊拐角,又咳了起来。
  温家偶尔会来客人,那些衣冠楚楚的alpha或omega,白木从角落里路过时听到他们谈天气、茶点,然后用余光悄悄地看他。有时候他们躲到三楼,出来时脸色灰白。
  白木站在栏杆上往下看时,会被温河迟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命令回到房间。他照做了,本身也对alpha身处的另一个陌生而遥远的世界漠不关心。
  但有一个女士,经常来到这里。她身材瘦小,像一枝很快就要被风吹倒的枯树,左摇右晃,没有花,没有叶子,没有果子,只有眼泪,飒飒落下。
  有时候温启华见她,有时候不见,不见的时候她在门外徘徊,很快有安保来驱赶。白木站在窗边看,不明白这是谁。
  温河迟喊她“太太”,这不过是他一个虚伪的尊称,太太反而对他十分尊敬,即使温河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她说:“救救我吧。”
  一动作,眼泪又落下来了。而温河迟脸上还挂着那个笑容,从白木第一次见他就长在他脸上的那个笑容,经年累月,反而更严密、更服帖,以至于给不了解的人一种动容的错觉。
  然后哪一天起,白木再没见过她。
  他难得去问温河迟,温河迟摸了摸他的头:“她死了。”
  alpha又长高了,明明他们只差两岁。这该死的基因,该死的腺体,该死的信息素。
  白木没有问为什么,倒是alpha若有所思,目光在他后颈转了两圈。
  还有一次,他午睡醒来,记得温河迟说过去书房整理书本,然而在书房面前碰到了一个男孩。个子挺高,浓眉大眼,但不自觉驼着背,显现出一副畏畏缩缩感。
  白木看他,他看着白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人在等人,也许。书房的门关着,白木也进不去。他靠在栏杆上等了一会儿,身旁传来一句试探性的问话:“你是beta?”
  白木点头,随口说:“你也是?”
  “我不是啊。”那男孩突然急躁起来,又重复一遍:“我不是啊。我是alpha。”
  他盯着白木,白木站得离他远了点,继续看着楼下发呆。
  然后温河迟才出现。他很慢、很轻地走过来,拍了拍白木的肩膀:“怎么来了?”
  白木言简意赅:“书。”然后发现对面那个alpha又恢复了一开始那副模样,他很紧张,甚至有些惧怕。
  在alpha脸上看到那种神情很难得,白木多看了两眼。他是beta,感受不到空气中暗流涌动的信息素,两种不同的气息交织,很快就剩下浓烈的松木气味。
  白木一无所知,温河迟站在他身后,微微一笑,“这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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