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姚景曜一阵汗颜:“自然……自然……”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炸响在众人耳边:“公子!”
  谢夭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地上一道血迹,一边往外流一边渗进泥土里。褚裕跪在谢夭身边,晃着他身体,又颤抖着手指去探他鼻息。
  在谢夭后背,有一道小臂长的伤口。
  李长安脑子里轰隆一声。
  他梦魇里的谢白衣也是这样,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仿佛穿着一身红衫。梦里的他冲不破,喊不出,只能看着谢白衣一遍遍义无反顾前往桃花谷,又一遍遍死在自己眼前。
  他痛恨无能无力的自己。
  这一瞬间,现实崩塌,梦魇席卷而来。
  第33章 梦魇(二)
  帐篷里点了两盏小小的煤油灯, 一盏放在桌子上,另一盏放在地上,照着谢夭背后的刀伤。江问鹤坐在他身后, 旁边放着一叠银针, 一个铜盆, 铜盆里盛着热水,盆边放着白布。
  姚景曜站在外面, 弯着腰冲帐篷里面喊道:“不如前往陨日堡,也好好生休养。”
  “让他们滚!”
  说话的人是江问鹤, 声音暴怒, 道:“他现在半个地方都不能挪。”
  李长安守在帐篷外, 怀里抱着剑, 一身黑衣, 气质淡漠又疏离,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了。如果不是他少庄主的身份,姚景曜觉得李长安很适合去当个杀手。
  这边,姚景曜还在兀自尴尬,只见李长安淡淡抬起眼睛,扫了他一眼。姚景曜心里一惊。
  陨日堡使刀, 秘籍上都说, 刀练到一定境界,任何东西都可以是刀。任何武器都是一样, 剑也是一样。剑用到了一定境界, 人就是剑,剑就是人。
  李长安那一眼, 就好像一柄利剑,直接把他整个人劈开来。
  姚景曜最后讪讪地带着人走了, 临走之前不忘带走了那些马匪的尸体。
  李长安依旧站在帐篷外面守着,一边抬头看着已经暗下去的幽蓝的天色,一边听着里面说话的动静。
  江问鹤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他现在脸色有多臭,他骂道:“谢大公子,你是真想死啊?从靠着马车的时候就被砍了,没看出来你这么能忍啊。”
  谢夭声音虚弱着,喘息着笑道:“战局之中,主帅不可倒。倒了容易动摇军心。”
  “你一风流纨绔,当什么主帅?能动摇谁的军心?”江问鹤道。
  谢夭唇角含笑,道:“有人的军心。”
  李长安心里一跳,还是忍不住,掀开帐篷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叫人胆战心惊。
  谢夭衣服褪下来了半边,露出受伤的肩膀和脊背。那背极薄,在灯下这么一照,曲线愈发分明。本应是生得很好看的背,但那上面又纵横交错地有着许多疤痕。
  各种形状、各种武器,李长安想不明白,为什么谢夭背上会有伤,又为什么会有这种简直像被千人围攻一样的伤。
  他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么?
  在那伤痕之上,又添了一道血淋淋的新伤口,从右肩往下贯穿,一直到脊背正中间的脊梁。
  李长安脸上冷冰冰的,心情复杂地却难以形容,又气又心疼,又因为谢夭那过于漂亮的脊背,野草一般地伤痕而讶异地说不出话。
  “我全脱了得了,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半脱不脱地很奇怪。”谢夭声音很虚,说话还是在断断续续地笑,“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停了片刻,连头都没回,却直直点了李长安的名字,笑道:“是不是,李长安?”
  李长安像是被点醒了那样,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谢夭的背看了太久了。
  但谢夭都没有回头,怎么看到的自己?
  他一抬眼,对上镜子里谢夭的脸。脸色很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还是冲着自己眯了一下,连带着他眼下那颗小痣也一动。
  谢夭在灯下,灯光便全拢进一双眼睛。
  李长安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头发遮住眼睛,松开帘子就要转过身。
  “谢公子,都这时候了能别撩拨人了么?”江问鹤无语道,“你再说话我害怕你一口气上不来晕死过去。”
  “哎,我不是……”谢夭还想说什么。
  江问鹤一根银针下去,声音带上了一点怒意:“闭嘴。”
  虽说平时两人打打闹闹,互相谁都瞧不上谁。但是一旦江问鹤认真起来的时候,谢夭是一句话都不敢顶的,毕竟针在他手里,自己小命还在他手里攥着,谁也不知道江问鹤会不会一针把自己戳死。
  而且这个时候的江问鹤会没来由地有一股压迫感,神医堂一代堂主,在这种事情上,除了他没人敢说第一。
  “李长安,你来得正好,运功。”江问鹤声音冷冷道,瞥谢夭一眼,下巴一抬,道:“帮他调息。”
  谢夭一听让李长安帮自己调息,心头一震。他们修习得同一门内功心法,同性相见最为熟悉,保不齐李长安会探出点什么,谢夭沉声道:“江莲!”
  “都说了别说话。”江问鹤又下了一针。
  谢夭猛咳一声,吐出来一口淤血,再没力气说话了。
  江问鹤道:“外伤本是小事,但你经脉气血流通不畅,这一点小伤就能要了你的命。幸好刀上没毒,不然以你经脉淤堵的底子,毒直接憋在心窝发作,到时候神仙都救不回来。”
  李长安走过来,距离更近了,谢夭后背上伤和疤痕看得就更清楚,他眸光一沉,运功提起内息,本来已经伸出了手掌,再放到谢夭背上时忽然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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