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江问鹤偏头沉默着看他一会儿,良久道:“……人生苦短。”
谢夭学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人生苦短。”心道,怎么偏偏让他在这个时候短呢?又笑笑:“那就是比三个月还要短了。”
江问鹤不置可否。
其实江问鹤也不知道谢夭到底还剩多少时间,他摸谢夭的脉象,感觉是他下一秒就会暴毙。但细细去感知的时候,又觉得有一股极韧的东西,托住了他,托出了三个月的寿命。
江问鹤最后看他一眼,转身要走,走到门边之时又停下脚步,想起这种种遭遇,有些不好受,回头道:“谢白衣,你后悔吗?”
这个问题他曾问过,那时谢夭给出的回答是“从未后悔过”,千金台事变之后呢?被自己师兄用剑指着之后呢?如此呕心沥血奔波数载,换来的却是一个这样的结局,任谁都不敢说自己无悔吧?
却见谢夭仰着头,在吃碗里最后一点米,吃干净了,这才半眯着眼看过来,疑惑道:“啊?你说什么?”
江问鹤忽地就笑出了声,摇摇头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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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白衣醒了的消息不过多时就传遍了千金台,来送礼的探望的人更加多了。褚裕依旧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连一只苍蝇也没放进去过,哦,除了进去了一个不该进去的李长安。
过了几天,关子轩带着东西,到了谢夭房门前。
两人几天没见,此时忽然打上照面,大眼对小眼地沉默看了一阵。关子轩觉得有些尴尬,正要开口,却听得一阵金属摩擦声,只见褚裕忽然拔剑出鞘,咬牙切齿道:“关、子、轩。”
见剑光袭来,关子轩抱着东西迅速后撤,忙道:“褚兄,咱们等会儿再打,行么?”
褚裕气道:“那天就是你把我打晕的是不是!不然此时我已和谷主在回谷路上了!”
关子轩连忙道:“真不是我。那是……那是谢师伯!”
“你胡说,谷主怎么可能会把我打晕。”褚裕说到后面,又没了底气,谢夭曾经毫不犹豫打晕过李长安,如今打晕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他真的干得出来。
屋里吃东西的谢夭听到外面这动静,尴尬地捂了下脸。
李长安问道:“怎么了?”
谢夭摆摆手:“没什么。”
又听得外面一阵金属撞击摩擦之声,谢夭心道,就是辛苦关子轩了。
关子轩东躲西闪,手里还抱着东西,实在不便出剑,连忙道:“褚兄,别打了,我认输!我承认我技不如人,之后你教我练剑,行么?”
听得关子轩如此说,饶是褚裕再气也不好出剑了,挑眉道:“你来干什么?”
关子轩:“我来看谢师伯。”
褚裕到现在都不想认谢夭是谢白衣,他觉得谢夭就是谢夭,谷主就是谷主,最好不要跟归云山庄扯上一点关系,冷脸道:“是你自己想来的,还是宋明赫派你来的?”
关子轩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如果两者……兼而有之呢?”
“不欢迎归云山庄的人。”褚裕面无表情道,“赶紧走。不走就再打一架。”
便在这时,只听得屋内谢夭笑道:“褚裕,别打了,你俩都进来。”
听得谢夭如此吩咐,褚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哼一声,推门进了屋。
关子轩一直抱着怀里的东西,跟在褚裕身后,看见坐在桌边嗑瓜子的谢夭,不由得愣了一下。
谢夭之前穿白衣,他很容易地就接受了谢二公子就是谢师伯这个事实,但此时白衣脱了,又换上了谢二公子花花绿绿的衣服,关子轩忽然就有点恍惚。
直到褚裕戳了他一下,关子轩才恍然回过神:“谢师伯,长安师兄。”
李长安冲关子轩微微点了下头。
听关子轩如此说,谢夭先是感慨了一下自己已然是做师伯的年纪了,接着才点了下头,随意地抓了把桌上的瓜子,伸出手掌道:“吃不吃?”
关子轩入门太晚,是没怎么见过谢白衣的,自然也不知道谢白衣是什么人,但总觉得做到天下第一的人,必定武功高强不怒自威,受万众敬仰。这时却见谢夭笑着问自己吃不吃瓜子,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
谢夭笑道:“你要是觉得不习惯,你接着喊谢公子也行,也没什么差别。”
李长安偏头看一眼他,眸光晦暗不清。
关子轩却摇了摇头,认真道:“师伯就是师伯,谢师伯回来了,就还是归云山庄二庄主,怎么能随便乱喊呢?”
褚裕看他一眼,忽然觉得关子轩也不是特别坏。
关子轩一番话说得虽然有些书呆子气,谢夭心里却听得一热,笑道:“行了。我这个人没什么架子,你进了屋,想坐就坐想站就站,不用等我发话。”
关子轩闻言,认真看向谢夭,也不再拘谨,走到桌前,把怀里抱着的匣子放下来,打开锁扣,掀开匣子,寒光顿时反射出来,关子轩又退到一旁站着,道:“这是庄主让我送来的。”
李长安和谢夭偏头看去,心里都微微一动。
那匣子里,竟是一把剑。
一把来自归云山庄剑心冢的剑。
第87章 风波静(三)
那长剑通体发出温润的莹白色, 如玉一般,看上去温和无比,剑脊却为血红色, 平添了一分肃杀之气。剑格处做出了树枝盘绕的形状, 其上镶嵌粉花绿叶。剑眼包着金边, 跟青云一样,下面挂了一条墨绿色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