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李长安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谢夭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以为自己听错,愣了一下又转回身。
谢夭这时又问了一句:“干嘛去?”
这次李长安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又觉得奇怪,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同住一屋,之前自己离开他都是不会醒的,或者说,从他把自己的小床搬进青竹居开始,他就没有提前醒过。忍不住问道:“怎么醒这么早?不舒服?”
谢夭反应了一会儿才含糊道:“……没有。”隔了会儿又道:“你不告而别的时候,能不能别挑大早上的,我觉多,早起怪难受的。”
李长安两次消失都是在凌晨,后来谢夭再见他时,第一次是刀剑相向,第二次就是浑身是血,谢夭感觉自己现在受不了一丝一毫的刺激了,要是今天醒了又没找到人,他估计能把整个神医堂翻个底朝天。
他说话的时候还闭着眼睛,因为困,字与字的间隔拉得很长,李长安听他说了一半,已经心疼了起来,低声哄道:“师父,我去练剑。等你睡醒了我们吃饭?”
听他这么说,谢夭终于放下了心,也不再强撑,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李长安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这时安静了好一会儿的谢夭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不要放血,我尝得出来。”
李长安脚步一顿,低着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良久才低声道:“我知道。”
他出门拔出青云练了一会儿,但总是静不下心,也不知道是因为谢夭那一句“早起怪难受的”还是因为那一句“不要放血”,满脑子都是谢夭闭着眼睛慢慢说话的样子。
实在练不下去,又想到姬莲给的药方,也不知江堂主有没有配出来方子。
神医堂的人起的都早,这时候除了他们的小院还安静,其余各处都有了人声。大堂处更是熙熙攘攘,早已站满了病患。这个时候去找江问鹤也不算打扰,李长安想了一下,往江问鹤住处走去。
敲门进去,就见江问鹤看着姬莲的书信发呆,那信上不过九个字,也不知为何江问鹤能盯着一字字地看那么久。
李长安心道,难道是江堂主也看明白姬莲信中的意思?心里一沉,姬莲如今不知所踪,再找恐怕不好找。走上前去,道:“堂主,姬莲把信给我时,我曾问过,但他没说。”
江问鹤头也不抬道:“他也不用说。”
江问鹤又看着那方子笑道:“写得太清楚了。”
李长安疑惑道:“什么意思?”
江问鹤道:“三个词,其实是三味药。春日上指的是七星海棠,神医会是金线莲,三日雪……指的就是石耳了。”他语速很慢,像是在一边说一边回忆。
李长安这些日子读了不少医书,对江问鹤所说的这些药材都有印象,但这三味药,怎么都跟那三个词搭不上边,心想这三个词或许不是形容药材,而是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也不再多问。
江问鹤笑道:“他是不是还说,你把信交给我,我必定能看懂?”
只是看懂信件还能理解,连对方说什么话都能猜出来,当真匪夷所思了。李长安点头道:“是。”
江问鹤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两手举着信件对着光看了一会儿,李长安见状,还以为纸上有什么隐藏的信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殊不知江问鹤只是在看姬莲的笔迹。
只见江问鹤看了一会儿,满意地重新按照折痕叠好,锁进抽屉里。
李长安着急道:“可以用么?”
江问鹤咂摸了一下,道:“光凭这三味药肯定不行,让我来用,我是打死都不会想到用七星海棠的,太毒了,一看就是鬼医的手笔。这个世上只有他会这么大胆地用药。”
李长安道:“那应该怎么办?”
江问鹤听他语气急躁,一时见起了兴致,单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半眯着眼睛看他,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会儿,笑道:“李长安,我要是把你师父治好了,你怎么报答我?”
李长安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道:“什么意思?”心脏却已经狂跳起来。
江问鹤站起来,顺手就从桌上抽出了一张纸,拎着那张纸冲着李长安晃了晃,纸上满满都是墨迹,写满了药名和用量。
神医堂的大夫写字都很狂放,姬莲是少有的写字规矩一些的,姬莲的字条李长安能看懂,但此时江问鹤举着的那张方子上,他只有零星几个字能看明白。
最上面那一味药材,正是七星海棠。
江问鹤笑道:“我可是神医,又不是江湖游医江莲,你当我离了我师弟我不会配药?”
李长安道:“我只是没想到……”他忽然沉默了一会儿,良久道:“江堂主,你和姬莲,真是可惜。”
药方极少有二人合著的,大都互相信不过对方的水平,不同人看法也难免不同,有人认为该疏,有人认为该堵,是以往往争论不休,给不出定论。
但姬莲却好像从来没考虑过江问鹤不明白他,不信他这种情况,他也知道自己用药太过偏激,需要江问鹤从中调和,是以只给了自己方子中的关键三味,任由江问鹤补上其他。
江问鹤则看一眼就明白了姬莲意图,七星海棠为君,石耳为臣,金线莲阴阳转化,中庸为辅,他又补上了其余二十几味。俩人没正儿八经地见过一次面,说过一次话,又像是在一起讨论了几百遍,出了这张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