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欢欢这会闹停了,眼睛慢慢合上,正要睡去。江熙轻轻放到摇篮里,道:“那我去找她回来,你让她一让,赔个不是。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闺女,喜事不是?我俩……又生不了,孩子有一个赚一个。”
  “……好。”花靥应得有些勉强,不是不开心,而是肖旦的性格花靥实在难咽,在大齐,这叫“废爹”性格。“好了,你去寻她吧。”
  然而肖旦已不在庄上。
  小喽啰:“我看到她骑马下山,拦住了,她说要给庄主您买特殊的药材,我才放了行。见她哭着鼻子,我没好意思多问。”
  江熙惊愕:“不是吧,气性这么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花靥手抓住椅圈,留下汗迹,目光闪躲道:“她不会是要寻死腻活?”
  肖旦会不会寻死觅活江熙不知道,但他知道花靥此刻一定是想给肖旦磕头求饶了,他就没见过萧遣这么“窝囊畏怯”过。得了,专治萧遣的人出现了!
  “她不是那样的性格,放心吧!千金小姐当然要请回来了。”江熙宽慰完萧遣,转身对手下道,“找几个人去找她,就说我错了,求她回来。”
  虽然他现在已是庄主,但山庄大愿未了,众头领不允他擅自离庄,眼下又是金作吾丧期,他作为接任人要主持各项事宜,哪怕走个形式,都要每天守在灵前四个时辰。
  若为了找肖旦而离庄,多少显得不知轻重了。花靥也是一样。
  第134章 山大王(10)
  山庄四处挂起丧幡,香烛纸钱不断,烟气缭绕,像一朵锁在半山腰的云。
  江熙接待完几名前来追悼的大人物后,终于有了空到山岗上吹风发呆,低头看着丧衣,暗自生恨,闻到身后有人走近,哭出声来。
  “想父亲了?”林三爷递给他一张手帕。
  江熙本以为痛哭能凸显自己对金作吾的敬重,尽管不喜欢作悲,也没收着,这时被一语道破,面色有些难堪,不哭了,主打一个收放自如。
  “有这么明显吗?”
  林三爷摇头:“没有。你父亲去世时,你都没能亲自料理他的后事,现在却为一个憎恨的人的丧事忙前忙后,江澈见了气得躲去哭了,便不难猜到。”
  越是在意的事,越能把一个人变成没有脑子的牲口。谈及父亲,又想到金作吾的话,江熙冷讽道:“我父亲一生未曾害人,临了却家破人离,百姓唾骂,而金作吾自叹命运不公,送他的人却不下十万……”
  可父亲那样的苦果,他又难辞其咎,怨不得别人,想宣泄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口子,憋得难受。说到底他还是没有足够的智慧处理自己的情绪,恨又生怜悯,谈原谅又过不去。
  他烦恼地踢了一下脚边的木桩,道:“对不住,失言了。”
  林三爷:“理解。你有什么气话尽可跟我说,只要不在弟兄面前失态就是了。”
  江熙:“这么多人拥戴他,总有可取之处,与我说说他的好吧。”他不想跟自己耗下去了。
  林三爷:“你想听,我自然乐意说。”
  可惜林三爷没有说书的天分,再轰轰烈烈的大事经过他的口都变得乏味无聊,像在诉说一段相去甚远的传说,不痛不痒的,把人都听困了。
  跟他的过往一样,总结起来没几个字,无非“受迫”、“反抗”、“安天下”,前面是金作吾的事迹,后面是金作吾的宏愿,至于功过是非,任人评说罢。
  倒是一段金作吾小时候的经历来得触动人心。
  金作吾出生于钧州一个贫穷小乡,父亲叫做“金崇”,是个地痞无赖。金作吾从小就没有母亲,知事后他也会好奇地问父亲,娘亲在哪?哪知金崇大发雷霆,把他吊起来打,他吃了疼后就再不敢问了。
  金作吾长大后,从邻里口中得知,他的母亲是父亲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生下他后没半年就被发酒疯的父亲虐打至死,才十五六岁。那以后,金作吾就到别人的田庄做起了长工,极少回家。
  后来金崇又娶了一个女人,生下了金四娘,只因是个女孩,刚落地就被送给了邻居,金崇见一次都要骂一次“赔钱货”,以至于邻居远远看到金崇都要绕道走。
  这个后娘的命太苦了,连棵草都不如,穷人家的女儿给口饭吃就嫁,哪知摊上金崇这种人渣,不仅挨打受骂,还要出去乞讨供金崇吃酒赌钱,她逃过一次,被金崇逮回来打着了腿,就再不敢反抗了,明明二十出头,却老得像四十余岁。但她待金作吾却如亲儿子一般,把毕生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这个并非亲生的儿子身上。
  一次金崇把她送到县里乞讨,在那里她见到了有钱人家的私塾,心想金作吾要是能跟那些公子哥一起念书就好了,正巧私塾缺杂工,她求了主人三天,主人起初不答应,她只得说不要工钱,主人才同意把这份差事留给金作吾。
  她回去后,骗金崇说要带金作吾一起到县里要饭,孤儿寡母更叫人可怜。金崇才欢喜地答应下来,免了金作吾到田庄干活。
  就这样金作吾进了私塾,她在外边乞讨更卖力了,只为多讨几个钱,以免金崇发现了,去跟主人讨要工钱而使得金作吾被驱逐。
  一年后,金崇还是发现了他娘俩的“好事”,到私塾大闹了一场,主人支了一笔钱,再不敢留用金作吾了。回家后,金崇把娘俩打了一顿,后娘一病不起,一个月后一命呜呼,死前托付金作吾保护好金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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