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白蓁。”陌尘衣的灵力挡住那鲛音,皱眉道:“别吓唬他。”
“啊哈,老陌,你真的被迷了头了。”白蓁冷笑一声,周身却蔓出杀意,在渡劫修士面前,她竟也丝毫不忌惮。
晏司焰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却被甩开,少年一愣,苦涩地垂下了头。
“二楼主……”
许擅更不知为何忽然就变成这样。
鲛人的感知非比寻常,哪怕有一丝灵力也可借来传知,当白蓁察觉到那遮的严严实实的少年也是蛇妖时,她反手拔了刀。
“蓁姐!”晏司焰再次伸手,焦急道。
“陌尘衣,老娘不给你干活了!”白蓁怒道:“这该死的法则要抹掉一个人多容易啊,你最舒坦,一忘了事,我们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你——”
“铮——”
白蓁忽然一顿。
那是……
秋眠在幻化出的因果琴弦上一钩,道:“白姑娘误会了,在下与陌前辈只是萍水相逢,不过……我们从前却也有缘。”
他拨开幂篱白纱,轻声道:“好久不见。”
第30章 白蓁
萸州挽仙楼,风月烟台,实则隶属于风楼,乃藏养杀手之地。
其中美人万千,无所不有,皆生了一张姣好面容,另有一副玲珑心肠,一手洗不尽的红。
如何察言观色,怎样虚与委蛇,明明各个精通于心,面上却还要装得像白纸一张。
这在风月中好用,在杀人时也好用。
“如珠娘子”是众多美人中的翘楚,深谙此道,于挽仙楼中的名声常年不败。
白蓁仍记得自己入楼那日,哭了一地的珍珠,叮叮当当,弹落四散。
挽仙楼的楼君便捏了她的脸,嗤笑道:鱼丫头,你的眼泪可不会让你活出个人样,只会让你被捏在他人手中,掌上明珠么,在我这儿可不金贵。
楼君给她起名“如珠”,后来那些为她疯魔又死在她手里的人,在刀刃入心前,也称她为“如珠娘子”。
而被唤如珠娘子久了,让白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连自己的本名也无法听习惯。
但秋宫主很喜欢叫她“蓁蓁”。
当年,阿爹阿娘也是这样唤她。
草木繁茂,叶之盛也。
望川星海旁,便是一片桃花林。
年幼的白蓁常浮上水面,趴在礁石上,去望那烟雾似的红霞。
后来那片红便出现在梦中,再后来,血厄宫的后山,也有了几里的桃树。
血厄宫地下是浑浑浊气,天晓得秋宫主如何让人间的花木在此地存活。
但三月花开时,第一树的烟霞染红了半山,血厄宫中的妖魔鬼怪简直高兴地发了疯,白蓁至今回想起来,那群魔乱舞的景象,在外人看来恐怕是十分惊悚。
只是在她心中,那是她许多年也没有过的快乐。
她一边哭一边用碗接珍珠,接了一大碗,逢人就让对方抓一把。
而她也拿到了黑凤凰的羽毛,阿飘的永久反向制冷手炉,以及尝到了许多人做的家乡菜。
血厄宫中养了太多的人,天南海北,凑齐了各色风味。
白蓁在桃花林中放肆地哭笑,渐渐日落西山,算算时间差不多,便揣着她的珍珠碗,去到宫主的寝殿。
她站在门外,听见门后传来的断续却剧烈的倒气声,挣扎的喘息中,夹杂若有若无的啜泣。她沉默握紧了碗沿,在酸涩的缝隙间想:灵屏不好用,但幸好毯子已经提前铺上了,摆设也全撤了下去,这回……
然后她就听见了里头的撞墙声。
总之,防护措施再周密,也还是会有疏漏。
待激荡的浊气平复,白蓁推开了门,忍住灵气沸腾的不适,也忽视四周的一团狼藉,走到力竭变回原身的秋宫主面前。
她用玄色的衣袍盖住那推盘成原形的白蛇,再轻轻去推,直到对方有了回应,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秋眠恹恹地探了头出来,半天认不出人,豆大的蛇眼又要闭上。
“宫主,宫主……”白蓁双手搓着蛇,犹如搓麻绳一般。
这是她发现的最好用的方法。
血厄宫的大将心中谨记秋宫主的命令,每一次反噬后,千万不能放任他这样睡。
不论用怎样的手段,都一定要把他叫醒。
果然秋眠被搓的醒了神,他只能幻化一半的人形,蛇尾要再过几日才能收回,秋眠披着那件衣袍,垂落的长发湿成一缕一缕,遮住爬布纹路的脸庞。
他虚弱至无法维系目力,哑声问:“桃花,开了吗?”
“开了。”白蓁想折一枝来,却又不想再惹他难过,真要是折了来,怕只是一刹的功夫,便会被腐蚀成一把黑灰。
“好。”秋宫主哑声笑道:“开了便好。”
攻打云明宗的前一夜,血厄宫内静悄悄的,只有树梢上的祈愿风铎在叮咚地响。
白蓁在自己房内擦拭过了长刀,推窗去望,中天月圆,霜华如雪。
她知道自己被薛倾明改了命数,秋眠如实与她说来,却也曾被她冷嘲热讽。
那时的如珠娘子会用眼泪讨猎物的欢心,真到了伤心时,却不曾再落一颗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