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质问秋眠:你在嘲笑我吗,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不觉得为时已晚了吗?你说我本可以父母兄妹俱在,本可以顺遂一生,可是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穿书者觊觎的是天道的主角光环,而他至多夺一次光环,对于另一个主角,薛倾明选用的方法是彻底粉碎她的过去,以及碾碎她可能拥有的未来。
鲛人有万年的寿命,为了不令初期的剧情太过偏离,薛倾明也从望川星海出发,他化成了白蓁族中的一只鲛,在测灵力时置换了她们的结果,于是薛倾明成为了那一年唯一可以上岸的鲛人。
剩下的这些鲛,则因他在岸上故意讲漏了此族踪迹,将面临杀身之祸。
送那“薛哥哥”离开前,白蓁还伤心地哭了一场,对方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对她说:“没有天赋不要紧的,你的命运……谁说的到呢?”
事后想来,着实嘲讽。
灭族之灾,白蓁凭借她光环的气运侥幸生还,被一修士捕捞,贩至了挽仙楼。
挽仙楼不是真正的青楼,但它要比真正的青楼还要像样,所有这一道的杀手,行的是美人计,刀吻的是枕上血,未必真的要许身此人,但该会的一样不能少。
白蓁记得那个在苦熬药性的琴师,听罢她的质问后,也仍在笑。
半晌,秋眠问:“你可知,人为何痛苦?”
“为什么?”
“因为时间,因为放不下。”
——时间。
——放不下。
“要结束这个真的痛苦太容易了。”琴师的眼中一派寂寂,却又有火星在残灰中闪烁,他莞尔说:“只要,走出时间,放下一切。”
秋眠那时的精神状态更加不好,他还没有熟练地练好夺主剑,禁术的修习也才起步,还是肉体凡胎,指关节至臂弯的一溜上,皆是细碎的伤口,剑风割的,他自己割的,白蓁见了也要颤眸。
他将那挽仙楼定时要他吃的情药丹瓶把玩在指中,肤色竟比瓷瓶还要白几分,阴郁地笑开,如惑人心神的妖魔。
他逼问她也如同在逼问自己:“蓁蓁,你想要结束这种痛苦吗,我可以帮你的,我有一把剑,可以杀你的。”
白蓁与秋眠的经历有一部分的相似,穿书者都毁掉了他们的家。
仇恨,便是他们的酒,于他们而言,饮鸩止渴,总比活活渴死要好。
无数次白蓁以为秋眠撑不下去,但每一次他都撑住。
可白蓁是在很晚很晚才知晓,一旦他们的计划成功,所有人皆会走上原书的命轨,唯有一个人不可以。
秋眠与她几乎无话不说,那孩子本就藏不住心思。听罢他的过去,白蓁便明白他的打算,她什么也没说,甚至非常之理解。
那个天真的白蓁不是这个疯癫的白蓁,而秋眠更绝,干脆就把自己一笔勾销了。
穷途末路下,她是真心祝贺他解脱。
可当她与陌尘衣狭路相逢,对方说他要去找那个被他弄丢的徒弟时,白蓁却发现,她竟愿意去相信这个不清醒的鹤仪君的话,哪怕她早已不信甚么奇迹会降临人间。
于是她和血厄宫的人,加入了新的风楼。
她要借住风楼的力量继续庇护血厄宫,也要借住陌尘衣的力量,去赌一个荒唐的可能。
而现在,这个奇迹便站在她的面前。
电光火石间,白蓁已经从少有的信息中分析推断出了目前的情况。
许擅极为敏锐,对事物的观察也往往细致入微,他传音与她说,陌楼主与两人同行,其中一个似乎身体不好,楼主照顾有加,但对方的态度有几分若即若离,再加上头戴幂篱不肯以面目视人,恐有秘密在身。
白蓁知道这姓陌的脑子被翻坏了,但再坏也不至于找到徒弟以后,在明知对方身体不好的情况下还这样到处乱逛。
结合许擅的话,她几乎可以肯定双方或者一方根本没有认出来!
而且,极大可能是那这个憨楼主!
白蓁用尽了毕生的耐力,才没有嚎出来,当然,忍着太难受了,她还是发出了一声:“我滴个乖乖。”
白二楼主将刀收了回去,深呼吸一回,她大步上前,用力抱住了秋眠。
鲛人的目中盈满水汽,可她还是笑道:“好久不见。”
白蓁生的十分高挑,平日里用的刀又十分沉重,以至于她臂力不凡,这一下太过激动,竟直接把秋眠抱的一趔趄。
她顺势一晃,举了这少年呼啦转了半圈,道:“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以后想去哪,和姐走不?”
花冬见剑拔弩张的气氛已消失,对方又是个认识阿眠的,遂放下心来,感慨道:“太霸气了,太好看了,我也想和姐姐贴贴呜呜呜——”
白蓁顺着方才秋眠的话往下,什么多余的信息都没暴露,她道出了两人的关系,却又是一个含糊的称呼,给足了发挥的空间。
秋眠的幂篱白纱被晃的荡开,白蓁登时眼前一亮,叹道:“啊!”
鲛人本身便容貌上乘,又极喜欢美人美物,从前秋宫主的样貌皆掩在重重纹路下,但她看得出眠眠的美人骨。
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地漂亮,她单手也能抱稳他,空出的另一手就要去拨秋眠的幂篱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