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所以在深渊中,许多族类都知道,有一只会用植物把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的蛇妖,它的毒牙可怖非常,它的尾巴力大无比,会拖着比自己大几倍的死去的猎物回到石穴,吃个十几天,然后又蛇形走位地出门溜达。
秋眠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深渊,但他自有记忆起就在这儿了。
那时的他,对外界的一切所知寥寥,只知晓如何生存。
冬天是他的一个难关,深渊中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他要冬眠,找好地方后,便只能赌运。
运气好,来年还能醒来。
运气不好,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他原以为最坏的运气是醒来后窝没了,后来才知道,还有更坏。
那一日,他被呼啸的风声唤醒,警觉地要去撕咬身边任何的活物。
然而甚么也没咬到,但身子被利爪钳住,他被一只鹰捕获,飞在半空,没有支点,又没有力气,只能软趴趴地被东晃西晃,他知道飞禽的下一步,定会将猎物从半空甩下跌死。
鹰似是发觉他的醒来,忌惮于前往日的厉害,决定立即松爪。
松爪前还谨慎的把猎物在岩壁上磨刮,把他磨晕了,再往下抛去。
这高度摔下必无存活可能,可当鹰妖扑棱着翅膀飞下深渊底时,却发现那蛇不知去向。
而同时刻,正在御云的鹤仪君只觉袖子被甚么东西一挂,紧接又是一沉。
……什么东西掉进去了?
仙君降了云,脚踏实地,顺手往袖子里一掏。
这是什么……冰冰的……蚊香?
鹤仪君眨眨眼,点了一簇灵光,把那盘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暖色灵力下,盘着的白蛇也笼在了淡金的光华中。
鹤仪君与豆豆眼的蛇面面相觑。
白蛇:啊!!是人!!!!
鹤仪君:啊!!!是蛇!!!!!!!
蛇妖瞬间直立,应激之下张口就要去咬。鹤仪君心中一边“啊啊啊”,一边捏住了白蛇的七寸。
他看也不敢看,只等那蛇安静下来。
半晌,挣扎的白蛇终于静了。
鹤仪君:嗯?好像静过头了?
他睁眼一瞧,白蛇竟已晕了过去。
……噫。
我没那么大手劲吧。
鹤仪君用一掌托了那晕软的蛇,心中忽然生出莫大惭愧。
天道安抚生灵的职业习惯令鹤仪君凝了温和的灵力在指尖,他摸了摸白蛇的小脑袋,随后发现手感真的不错,滑不溜秋。
深渊见月时,才会有鹤仪君要找的东西出现,此刻云深无星,他索性找了块石头坐下,观察起手中的蛇,并默默背诵:脊索动物门、爬行纲下的一类动物,体细长,分为头、躯干、尾三部分……
他逐一对应了部位,检查了这生灵的身体状况,满意地想:嗯,是一条长势标准的健康小蛇,就是似乎是混血的。
……等等,这个情节怎么这么熟悉?
鹤仪君又仔细端详起了小蛇的颜色,随后,脑子里就响起某些沉迷于经典电视剧的同事经常哼哼的旋律。
千年等一回——
等一回啊哈——
鹤仪君挥挥手,把这段旋律挥开。
小蛇受了伤,既然被他碰上了,就不会不管,便取了芥子囊中的手帕把这冰冰冷冷的小生灵裹好,放在膝盖上,还止了血送了些灵力。
那蛇似乎觉得暖了,竟开始顺着自己的手臂爬,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把他当成了树。
鹤仪君觉得有趣,他从前知大千生灵中有蛇妖一族,却从未亲眼见过。昔日穿书局中好毛球者众,花木者也有之,却少有蛇,如今见来,虽初时有些惊吓,但细看也十分可爱。
他又摸了摸小蛇,忽而,深渊之上,落下了一大片皎洁的霜色。
月出云后,洒落人间,深渊一年见一回日光,却要十年才见一回月色。
鹤仪君抬头望了一阵,再低下头,却是失笑出声。
因天道神格过强,他的这个身份的因果往往会出纰漏,他推演出会与自己会牵出因果线的人,亲自前往搭出因果,防止剧情出错。
而其中一条,便是“深渊见月”。
他原以为会是人,原来是小动物。
正巧,这与他有缘的小蛇恰好醒来。
鹤仪君方寸用灵力探过,知道这蛇看不见,定是提防心重,可明明还没醒透,竟就要张口咬人,也是警觉十足。
只是头还晕着,咬不准,一口嗷呜到袖子上,这蛇显然因被迫从冬眠中醒来,再被灵力一温,居然就这样咬着咬着咬着,就困地睡了过去。
鹤仪君顺其自然,就这样让他咬着袖子睡,不过一长溜的蛇身还是重新托回了帕子中温着。
月光如水,鹤仪君轻轻戳了戳他的头,笑道:“小家伙,祝你好眠。”
梦至此处便淡去了,秋眠缓缓睁开眼。
雾气散去,他望见眼前的陌尘衣,与他共分一枕,竟也是仅着一身单薄亵衣。
陌尘衣伸手,将秋眠因汗水黏连在面颊的发丝捻去,似是松了一口气,眼中却又有无限的伤怀。
只是最后,他还是轻轻笑了,道:“小家伙,该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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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明宗的第六峰已重获生机,连庭院中的采药也一株不差,可是纵然竭尽全力地去复原,也不再是过去的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