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话至此,秋眠眼底浮出几分疯狂的喜悦。他着实高兴,因为一切都好起来了。
能见到这一日,他没有任何遗憾。
可是……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陌尘衣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然抓住他的手,唇贴上那逐渐热起来的指节。
秋眠这下连手也不知该怎么放,明明方才还一本正经,他合着肩膀,连呼吸也屏住,像是生怕惊动了太过真实又美好的梦境。
陌尘衣猜到他的想法,哄孩子似的,在他背上拍了几拍,却感觉到掌下细微的抖,便说:“咬我一下。”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但秋眠却真的听了进去,随后往上探了探,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住陌尘衣的脖颈与肩膀的那块皮肉。
力道之大,比湖泊幻境秋千架上的那一口还要重。
继而陌尘衣分明听见了的水声。
并非血珠的滴落,却几乎是秋眠除了心脏和血液之外,这冰凉的蛇类唯一还滚烫的地方。
泪水倾塌地太过寂静,许久许久后,陌尘衣才听见了那一声微弱的呜咽。
秋眠在漏雨的破庙得到他最想得到的答案后,便不再执着于去追索其他的问题的答复,他的人生只剩下这一个解字,其余的笔墨全部用来书写后续的作答。
然而,在此时此刻,千般的委屈和万般无法言说的情绪,汹涌地盖住了这答卷。
他突然变成了重学基础功法的那个仙门道生,会为答不出最简单的一个疑问而伤心难过。
秋眠咬破陌尘衣的皮肤,在腥甜和咸涩的混杂中,沙哑地重复起那个绝望的诘问:“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啊?!”
他晓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明明系统也陪了他许久,可那时他并不知道,在内心自认懦弱的深处,秋眠一直希望鹤仪君奇迹般出现,像小时候一样,打败所有的苦难,轻快地把他回家。
……我等了好久。
久到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了。
陌尘衣闭了闭眼,压下目中的热意,双臂紧紧抱住发抖的少年。
这一场哭泣来的太过浩荡,怎也停不下。
直到……
“嗝!”
秋眠:“嗝!”
陌尘衣低头,哑然失笑,一滴眼泪没有收住,便也自秋眠的眼前坠过,在他眼中,如陨自虚空的星石。
“你……”秋眠鼻尖也发红,明明他自己也在哭,可却抬手给陌尘衣擦了眼睛,道:“怎么啦,我不是怪你啊,我……嗝!”他又哭又笑:“我只是,我只是……嗝!”
“别担心。”陌尘衣温声道:“我们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秋眠想说不大好,还是工作比较重要,但陌尘衣的声音像是催眠的曲儿,他眼皮立即沉的不行。
可还有一件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事,还没有说完。
秋眠顶住无边的困意,环住陌尘衣的脖子,他贴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说:“不好,要再说一会儿话啊……”
第45章 师尊
明明已困的不行,秋眠却执意要再与陌尘衣讲话。
他不想睡,只因心中仍有顾虑。
睡醒后会如何,太阳升起后明日又会如何?是梦幻泡影尽化成空,还是天地颠倒人情翻覆。
秋眠半分也不要知道。
在做深渊下趴趴走的小蛇时,秋眠便不是好斗的性子,不会主动去争抢领地,搭窝的地方往往挑的是冷僻的乱石后,避开风口,用枯黄的落叶堆起一个蓬松保暖的窝,保持足够的干燥。
幽暗的渊底少见日光,众生灵蛰于黑暗,所求不过活命,对生杀也无敬畏,秋眠更是怕麻烦,血呼啦呼的清洗真不方便,他又不是水蛇,不能成天待在水里。
也没有群居,深渊下是有其他蛇类,可并不允许他的加入。
一条蛇的冬眠有太多不定数,但秋眠态度散漫。有时深渊受外界灵气波动的影响,气候会发生改变,降温迟迟不来,又会突然一夜飞雪。
秋眠一条又毒又独的蛇,便常会忘记要算季度变化的日子,直接导致等到搭窝的时间不够用了。
这时,小蛇不是先赶紧去想想如何薅那些毒草毒花的叶片花瓣,而是沮丧地趴在往日太阳轨迹停留的地方,耷拉个脑袋,蔫儿吧唧的把自己盘成个球。
他骨子里是有些回避困难的,这也表现在化形后,一旦写不出功课背不出法诀,就会往桌子下和柜子里藏。
后来整个师门都知道该去哪些地方找小师弟,总之犄角旮旯里都翻一遍,定是能发现一团自暴自弃的蛇。
秋眠窝在床榻深处,他没有见过株耿子规的那株灵植,也不知会有怎样的效果,但确实舒服了许多。
像是洗去了满身的泥水,留下阔别已久的清爽轻快,他愈发不想动弹,仿佛回到了幼年时的枯叶堆。
但身边却多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热源,如同是一条决定一起过冬的同类。
陌尘衣的身上有泉水的味道,也染了淡淡的草药香,那应当是第八峰上养灵的温泉。
秋眠想问陌尘衣是如何从丹月山出来,又想问那夺舍者的身份,以及半山腰那些百姓的现状。
话都到了嘴边,却又俱消去了,他对陌尘衣的能力没有任何的担忧。昔日的天道对生灵有天生的博爱,况且在穿书局中,太仪天道任劳任怨不摸鱼的好品质堪比那个车轱辘连天转的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