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直到那小师弟的来到。
时刻把自己紧绷成弦的林涧肃,忽然发现自己拿那条小蛇师弟没有办法。
秋眠是与他截然相反的心性,蛇妖即便不同于狐狸和猫一类,可终究功法中也有魅惑一流,这使他对人心天生有一种洞察,那是剧毒的捕食者机敏的判断,哪怕从前没有学过人世的规则,可为了存活,他们也本能的能去甄别。
小蛇敢在云明宗如此放肆,也是拿捏准了这个度,哪怕是一开始表现地并不喜他的季北亭,白蛇也敢去招惹,还不知通过何种蛛丝马迹去断定了那个孩子本性并不坏,间接去引鹤仪君去发现季北亭暗自的伤心,让师尊出面去开导。
林涧肃有时看见他在师尊面前撒娇,在课上倒头大睡时,心中会有微微的触动。
不是嫉妒,也不是厌恶,却是轻微的羡慕,夹了一些酸涩,还有一些疑问。
为什么他能那么自然地去获得一些喜爱,不必去想回报,也不怕坏了规矩会让人觉得不稳重。
这些疑问他藏得太好,人前时他还是那极为可靠的大师兄,人后他也想要改变,可是当一个总是独当一面的人有细微的改变都会惹人注意,他发现自己怎样做都是变扭。
后来他便想:罢了,就永远去当他们的靠山,也没有什么不好。
其实久而久之,他也喜欢上这种身份,他真心想要照顾好他们每一个。
林涧肃一直做的很好,好到这个种子埋在他少年时期的尾声,本来永远不会发芽。
谁知百年后,在那已足够成熟的青年的修士身上,它们破土而出,被薛倾明玩弄于鼓掌。
面板如浇灌的大雨,让其长成了伤人伤己的荆棘。
雷刑过后,他曾执长鞭踏上高台,见那匍匐在地的小师弟,心中涌出一股无端的怒气——
为何你便可以无视规则,为何你总是屡教不改?
我处处为你,处处规劝,却还是把你养成了这个样子。
如何不失望,如何不气愤。
他在怒火中举起那惩戒的长鞭,识海内一片空白。
等到林涧肃回过神他下了多么重的手时,他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明明知道小师弟多么怕痛啊,他给他吹过伤口,也在眠眠崴了腿后,背他走过云明宗的千步长阶。
小师弟在他背上掉金豆豆,软声对他说:“师兄,你真好,我要是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呀。”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你不必想我一样。
你要快快乐乐,你要喜乐一生。
可是后来,他却又做了什么。
林涧肃捂住脸,道:“你好好休息,我……”
窗子被推开了一线,秋眠伸出手,掌心向上,道:“师兄,再给我变个团啾吧。”
第55章 羽毛
雪霁后的晚霞如金色的流水,半坡的皎洁也融入其间。
一只灰色的长尾山雀,扑棱着翅膀,飞入了窗棂。
秋眠将团啾放在手边的枕头上,那圆滚的身材,立即把软枕压出了一个坑。
许多的小物件零散的落在房间的各处。昨夜秋眠与陌尘衣商量,东西要分门别类地规制,却也不必特意打柜子收纳,而是打算通过灵力空间的悬置,将这些物件按适宜的条件进行保存,平日里会隐住不见,若是想要,则可以像拉抽屉一般取出。
秋眠方才便准备先收拾一二,于是将这些日子来收到的尽数摊开,铺开来足有一大片,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灰团啾从枕头上站起,当然他这个身量和高度,站了和没站也无甚差别,探头探脑,糯米圆子般,随后似乎发现了某物,扇了下翅膀就跳下了枕。
林涧肃化成的山雀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神情却是严肃的,只是在这个模样上,会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他的走法一如当年,十分灵活地来到一个小布袋子,凑去闻了闻,确定其中是装的牛乳糖,便用脑门顶了顶,似乎是在让秋眠吃。
一袋牛乳糖用浅蓝色的布帛包裹,林涧肃跳到蓝布的边缘,用翅膀在那些圆糖上慢慢扇了扇,糖变得蓬松,还抽出了丝,圆鼓鼓的一团团,散开后,便像是飘在湛色天穹上的云。
云彩是怎样的味道?
化形不久的秋眠曾问过林师兄这样一个问题。
在秋眠长久的目盲岁月中,味觉是与外界相连的极为重要的一个部分,从前茹毛饮血不知,吃过百味才知丰富。
只是从来偏爱甜腻腻的东西,视苦瓜等为饭桌大敌,甚至一度严重到连喝水也要加蜜加白糖的程度。
宗门的人笑说,这真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蛇啊。
季南月经常来找小蛇玩儿,她总是喜欢逗他,骗他说天上的云也是有味的,可以用火来串着烤,等到可以运气飞行,变成一条飞蛇,那么他就可以自己去尝尝。
秋眠迫不及待,出生在深渊的他对此深信不疑,也等不了自己学成,就去找人带他飞。
鹤仪君忙着开仙阁大会不在宗门,屈师兄闭关在造他的机关人,而季北亭这个家伙,恐怕不会和他去,还会在他面前炫耀一番自己曾吃的多么好。
于是他只有去找林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