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金雪融入大地,而风尤呼啸。
空投晶体浮至了秋眠面前。
他双手捧住,泪流满面。
距离a921横渡虚空,还有三日时间。
第81章 天光
自邪屏封界,太仪便再未见过一回日出,更因血月在天,境界内无处不笼了朦朦胧胧的红,宛若鲜血将画纸染透。
秋眠穿过九曲回廊,一袭天缥色的外袍本就如水脉脉,再载薄红几分,整个人轻飘飘魂魄一般,穿过一道道亭柱的暗影,似在一重一重审视此生的因果。
他眸中的火焰却似愈发灼灼,一如三日前,他双手托住从晶石中取出的一方银盒,将穿书局空投的道具给陌尘衣送来。
那银盒并不如何宽长沉甸,压在任何人的双臂上,却都比山还重,那是人命的重量。
越到此时,他越是冷静到近乎薄情,命运用惨痛的方式训出了一个血厄宫主。
他曾经会窝在师尊怀中比原身还软,也会在师兄的羽翼下崩溃哭泣,摇摇欲坠的状态在晏氏家宅中连花冬也能望透。
而在这天地将亡,境界将灭的时刻,每一个人都绷在弦上,有的轰然就崩溃了,有的则还在苦苦支持,却无人比他更要坚韧。他无法将自己练就成真正的心性如石,却如有无限的耐挫力,邪水的变化令许多修士心如死灰,在足以噬人的绝望面前,秋眠固执且沉默地不肯放手。
“秋峰主。”天音谷主与他在长廊两头照面,这个称呼对方脱口而出,目光因那红月下却仍显苍白的侧脸而心惊伤痛。
与之走近时,便会听见这少年人周身,似有渺渺的弦音。
秋眠对因果琴的把控在短短这几日内练到了一个极致,此时即便不化出琴身,亦可将盘绕在他身侧的无形弦弹响,且隐匿了大多灵力,不去邪水肆虐之地,倒也不会被如何侵扰。
天音谷主不忍去看这年轻谷主单薄的肩膀,那上头担了覆盖太仪界所有生灵的因果灵屏,并在一次又一次送走至亲之人后,要将这琴弹到最后。
“屈峰主的伤已暂且稳定了下来,各州的修士已经严阵以待,六州百姓也已自发编为军队守护妇孺,陌宗主那边的灵力已可以驱散妄图靠近的邪气了……”
天音谷主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把这些对方应当已知晓的话再次讲与他听。几日来处理各方回馈也已把她自己逼到了一个边缘,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更想要去宽慰眼前这个小修士,说一些利好的消息。
她再明白不过了,这曾失去了所有的血厄宫主,又将再尝一遍此中滋味。
生离,死别。
究竟哪个更痛?
天音谷主也无法判断,她缓声说:“就是明日了,今晚不会有人再找他,你便……”她竟一时难以为继,又不想在小辈面前表露哽咽,只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大步离去了。
秋眠轻车熟路地走到师尊所在的庭院,门口负责驱散循着灵力而来的邪水的修士见了他抱了抱拳,沉默着给这少年解开了灵屏。
推开院门,如走入一场银色的梦境,满园的半透明的花在夜里如昔日皎洁月下发光的雪。秋眠站在庭中,不再靠近,对其内道:“师尊。”
借住穿书局的这一套法器,他或多或少较其他修士对天道神格会有更为真切的感受,一屋之隔后,陌尘衣的气息已经不再如往日。
水灵力变得极具威严和神性,筑在这方空间内的灵屏已超出了秋眠认知。
陌尘衣容纳了空投中天命天道的神格。
此时他不是太仪天道,却比任何人都像太仪天道。
“师尊。”秋眠又唤了一声,上前一步,却被体内沸腾的灵力所阻。
他体内的灵力并非纯粹,光是站在这开满太古银花的地方便已十分不易,更莫要说靠近那至清至净的所在。
秋眠想再近几分,却忽感柔和的灵风轻轻拦在了自己面前,他霎时眼中滚烫,那犹如坚不可摧的外壳在这一刻变得柔软无措。
他闭上眼,却忽感有银花藤顺着手臂攀上,来到他的肩头。
陌尘衣无法开口说话,他如今还算生灵么,连秋眠也不知晓,但天命天道和穿书局研发出的改良版的太古封邪阵,就是将他的魂魄也注入阵中,一如叶疏与天光系统相融,陌尘衣也会与这银花阵融为一体。
也许是参考了邪流生出灵智的原理,秋眠想,这该叫什么,太古银花的灵智?
纵观太仪天道的一辈子,何尝有过几日的快活,他们命轨却如此简单:生而天道,踏遍凡尘,升起大阵,具散一生。
鹤仪君的心中,或许没有多少安全感吧,他要守护的太多,就注定要失去更多,他小心翼翼将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徒弟护在心口,却又不敢让那疯狂的爱|欲将之吞没。
他在神志昏聩中找一个人,挂在檐下,几乎是祈求一般问他可否见过一个孩子。
陌尘衣和薛倾明的打斗时的对话,秋眠也听见了,薛倾明说他愚蠢,说他鲁莽,问他徒弟的神魂不好找吧,只言片语,也足以秋眠拼出一个完整的因果。
世上不会有这么走运的事情,那么高的变异抹除的指数,秋眠心道,我早应该猜到的。
在世上所有人都放弃他的那一刻,是陌尘衣牢牢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