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家家有丁必须要出人,竹溪村愁云惨淡了。
  “唉……”
  周树根家大妇叹气了好几回,从昨个夜里,周家男人们决定抽签落定谁去。
  本来她家大郎,以后要承担他爹娘的养老身后事,不该参合进来。
  其他两房抽签,最后去服徭役的是周二郎,他大妇赵喇叭不乐意了打砸了桌椅,气得周家二老晕厥过去。
  周树根太老实了,这汉子孝顺啊,直说底下两个弟兄不用争了,他是家里老大,该为爹娘弟弟们担起肩膀来,他去,他愿意服徭役。
  叶子抹抹泪水,心里苦啊,树根怎么就不想想他们这个小家。
  她没了丈夫,娃娃们没了爹,谁能来帮衬她们。
  “老大家的,饭食做起了没!”
  “娘,做起了。”
  叶子加快了贴饼子的动作,往瓮壁上贴一块块豆胚子,经过加热很快膨胀干巴,好在耐饥的狠。
  脚下却是两个瘦巴巴的女儿,很乖,小的三岁就知道帮忙填柴,大的九岁家里家外的活都能替她分担。
  其实她生育过四个,留不下来,难得的是其中有一胎是男娃。
  盼娣听到了小妹的口水吞咽声,水花的眼睛盯着二毛嘴巴圈上的糊糊,可她们不敢上前,因为知道周老太太不喜欢她们。
  咯吱,竹篱笆被人打开,有人进来。
  “阿爹!”
  姐妹俩跑上去,水花被周树根抱起,盼娣紧跟在后,眼里艳羡的看着,就偷偷被他爹塞了一窜干巴巴的酸浆果。
  盼娣很高兴,可想起阿爹呆不了几天,就要去河陇上服徭役,听狗蛋说,那是要人命的活,阿爹能不能平安回来啊。
  为了省粮食,午食拖到了半下午,早上时间,多喝几口水熬一熬就行。
  等下晌午的吃一餐,能凑合到第二天,肚皮依然咕咕叫,睡不着,窝心烧的慌。
  周家男丁算上娃娃五口,统共就烙了六张,男人们一人一张,女人和女娃娃就分着一张饼子,碎碎的吃一些。
  盼娣很饿,这一点点的碎饼根本不够,她还要省下来,给嗷嗷喊饿的水花。
  叶子看的心酸,将自己份的允给闺女,被盼娣拒绝了。
  闺女她也心疼阿娘啊,叶子已经很枯瘦了,两颊凹陷了下去,面色青黑,不能再继续没有一点吃食进肚子里。
  盼娣她有法子,她自己的小秘密,四面竹林里有着大自然的馈赠。
  寻摸一些竹子表面有小洞的,从中劈开竹节,运气好的话,会收获一只白皙清香的竹节虫,直接甩进口里暴汁也不腥臭,还能打打牙祭。
  其实现在的小娃娃都很少动弹了,因为这样可以减缓饥饿感。
  像盼娣偷偷带着水花去竹林的行为,大人们没有搭理,终归是女娃不金贵,自己有本事,能活就活吧。
  竹节虫大概受灾影响最近很稀少了,盼娣打算走远一些。
  找着找着就靠近了出村小路,小道两边就是一片片竹林,夹杂枯黄凋零的杉木。
  “水花,找到了!”
  盼娣熟练的用一根细长柔软的竹签子探进小洞里一阵戳刺。
  等感觉到扎上了什么,面上一喜,小心的退出签子来,果然另一头是一条不太肥美多汁的虫子。
  虫身青绿,在扭动挣扎中被盼娣抓到手里,招呼水花过来喂进嘴里。
  水花不顾虫子挣扎,跟仇人似的狠狠咀嚼虫子,将其压榨碎末,然后吞咽下去稍微抹平胃部的灼烧感。
  咕噜噜的,好几架人力推拉的板车进了小道,中间还有一架稀罕的马车。
  车厢里正坐着摇摇晃晃的糜诸,赶车的是鲁尼,护卫的是大庆兵,跟着车队疾行。
  “大马!是大头马!阿姐!”
  水花雀跃的拍手手,盼娣赶紧捂住她嘴巴蹲下来躲藏。
  她看到过那些骑着大头马的金贵人,喜欢甩鞭子打人,还有把人一根绳子吊在马尾后头,拖拽取乐的,盼娣很惊恐。
  本来就在观察,到时候怎么在道口设暗哨点的鲁尼,早就发现了两个小豆丁。
  被拎上车的盼娣要哭了,水花倒是很兴奋,可以近距离看大头马。
  关键糜诸还喂了她一颗甜滋滋的薯糖,现在叛变了,对糜诸很依赖。
  “子仲啊,看把孩子吓得,你那一手一个是真拎啊,对女娃子要细心点,又不是那些糙老爷们。”
  “来,咱们不理这坏哥哥。
  不怕,看看我,我可是个好叔叔,给糖吃。”
  盼娣觉着这个笑眯眯八字胡的叔叔递过糖来更像坏人。
  水花还敢吃,还贴贴上去,拉都拉不走了,好气啊!
  “小姑娘警惕性挺好,陌生人的东西确实不可随便入口。
  但我不是陌生人,这四周的丘陵包括竹溪村脚下的地,都被我主家买了下来。
  也就是说要不你们搬走,要不签了身契卖给我主家,哎呀,别哭啊,怎么就哭了。”
  “切!”
  外头适时的一声嘲讽,来自鲁尼,呵呵好叔叔,把人搞哭的好叔叔,他学不来。
  盼娣能不哭吗,她家都被这坏叔叔说没了,哇哇哇,她把水花拉过来,狠狠盯着糜诸指控。
  “坏人!”
  竹溪村一下子慌乱起来,他们祖祖辈辈住的地方有了买主,也就是说买主有权利将他们赶出去,告官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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