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是生气了。”段氏护着肚子,小步走到臭着脸的斛律术身旁坐下,柔声道,“却是我做得不对了。”
  “没有!”斛律术撇开头,硬邦邦道,“没有生气!”嘴上说着不生气,嘴巴却撅到天上去了。
  见丈夫这番模样,段氏的心一下子就定了,轻轻解释道,“我将羊儿们送过去,原因有二。”
  段氏温柔的声音安抚了斛律术心中的毛躁,平静下来侧耳倾听。
  “你也听说了,拉汉摔坏了脑子。倘若他挺不过这一关,我要不要把那日、萨日给接过来?”这是段氏的第一个说辞。
  自己的大儿子贺兰定已经十四岁了,能立住了,不需要自己费心了。有兄长在,总能护住下头两个小的。如此,段氏也用不着再拉扯两个拖油瓶一起嫁给斛律术了。
  段氏送羊看起来是在帮贺兰定,实际上为的却是自己和斛律术的未来。
  “唔。”斛律术嘴巴紧抿,克制住上扬的嘴角——他就知道!他家婆娘才不是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家婆娘都是为了斛律家的未来!
  段氏上前一步,一手轻轻搭在斛律术的小臂上,一手虚扶着小腹,“再有一点....我不想你觉得我是个狠心的女人。”
  “今日我能抛弃拉汉、那日和萨日,难保...”段氏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一道忧愁的轻烟,缠绕在斛律术的心头。
  ——今日我抛弃了贺兰家,来日斛律家落难,我会不会也带着你的牛羊一走了之呢?不,我不会。今日我给贺兰将送羊,来日定然也不负了你斛律术!
  “怎么会!”斛律术也不端着了,反手大力搂住自己柔弱的妻子,大声道,“你是个好女人!好母亲!”
  “我斛律术才不会像那个...那个谁一样呢!”提起早死的前夫哥,斛律术说话有些磕巴,胸口拍得砰砰响,“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不就是些许牛羊么,明日再给拉汉那孩子送些去!”斛律术大手一挥,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不痛快。
  “可别!”段氏捂住斛律术的嘴。柔软的手掌覆在毛刺刺的胡子上,温暖柔软得斛律术心都化了。
  “对于贺兰家我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再多的就不需要了。”段氏把握着尺度,低头一笑,“部落里的牛羊还得留给黑塔呢。”黑塔是肚子中未出生孩儿的小名。
  斛律术的嘴巴咧得更大了,只觉怀里的妻子是老天爷送给他们斛律家的珍宝。
  夫妻二人说着话,帐篷外守着的阿兰送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升起一股豪气来:这世上只要她家大娘子愿意,就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情!
  “郎主!”一个族人野牛一般冲进了帐篷,守在外头的阿兰拉都拉不住。
  “郎主,贺兰小子送了一头宰好的羊过来。”族人笑眯了眼睛,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长了四颗大牙的两岁羯羊!”
  长了四颗大牙的两岁羯羊肉质肥美鲜嫩而少膻味儿,是草原人民心中公认的上等货。贺兰定的这份回礼在众人的眼中可谓礼重、情谊也重。
  斛律术仰天大笑,直呼自家夫人教子有方,“养了个好儿子!”
  斛律家吃上了肥美的羊肉,贺兰部落里也在载歌载舞庆祝丰厚的晚餐。
  虽然羊肉连着羊皮一起送去了斛律部落,但是宰羊留下的羊血、羊心、羊肝、羊肠等足以贺兰部落狂欢一场了。
  草原缺水,羊内脏的清洗不容易。贺兰定原本还在愁着怎么处理装满粪便的羊肠,阿塔娜却很快熟门熟路地处理干净了——剪下一小块羊肺塞进肠子里,一路搓揉挤压过去,利用摩擦和吸附,剐去肠子里的脏污。
  “这就好了?”贺兰定还是有些不安心——这哪里清理得干净哦!
  贺兰定觉得肠子不干净,族人们可不在乎。部落中央的空地上支起了篝火,大大的陶锅咕噜噜冒着热气,随着汤汁的翻滚时不时冒出一截粉色的肠子、一块鲜红的血块。
  额.....看起来像是什么邪恶巫术的现场。
  贺兰定不想吃加了肠子(粪便)的大锅饭,在帐篷里支了小锅。羊血汤里撒上一把炒米,泡上半个干冰,切些辛辣的红葱丝,就算是低配版的毛血旺了。
  “爽!”干掉一锅子的“毛血旺”,贺兰定挺着圆肚打了个饱嗝。
  听着帐篷外族人们明亮而热烈的放歌声,贺兰定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就算上厕所没有卫生纸。
  第七章
  个人卫生问题是贺兰定穿越一来的第一大难题,他准备等夏季雨水充沛之时尝试着自己造纸——不用品质多好,能用就行。
  贺兰定在小册子上写下自己未来的计划,除了卫生纸,还要搞盐。
  人需要吃盐,部落里的牲口们也要吃盐。没有盐就没有劲儿。偏偏草原上的盐只能依靠从外部采买,等于说把命脉送到别人的手里栓着了。
  海盐?矿盐?思来想去,贺兰定还是觉得,相对于自己搞盐,还是打通一条相对稳定的商路,让成品盐主动过来比较靠谱。
  可是,自己这一清二白的大草原,有什么能吸引商队过来的呢?
  正咬着笔头沉思,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嚣,似乎有人在争吵着什么。
  “怎么了?”贺兰定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看到一群人向着主帐走来,他们面容愤怒,嘴上骂骂咧咧的。
  贺兰定定眼细看,发现他们中间还有个人,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面目,两只胳膊被拽着,双腿在地上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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