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客厅里不是有长沙发么,够你睡的了。我来定闹钟,然后铺个睡袋。”
他的声音低沉,一股颤微微的磁性夹杂其中,让人不忍拒绝。
姜唯回头看了看,正房确实宽敞,窗扇半开,灌入阵阵凉爽的清风。说实话,比回到房间吹空调睡觉要健康。
可健康是首要的吗……
姜唯抬眼盯着暮杨,立下君子协定:“不许脱衣服,不许有小动作!不然我明天就告诉暮先生!”
“放心,你说过的话都在这呢,我不会再自讨没趣了。”
暮杨戳了下自己的太阳穴,闪开出路,姜唯撩着睡裙迈过了门坎。
暮杨凝望她的背影,两人之间拉开一道狭长的人影。或许顺利的话,今晚过后他们之间就要保持一定距离了。
***
夜深了,姜唯躺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讲着昙花与韦陀的故事,没说完结局,她已步入梦乡。
暮杨开始是清醒的,之后睡得不沉,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很多过去在画室时的场景。肆意挥洒的创作,黑白颠倒的畅饮,他曾经过得很幸福……
闹钟的声音不大,凌晨三点,天空依旧是墨蓝色,远山的颜色更深沉,犹如砚台上残留的墨痕。
屋的纸灯仍亮着,眼睛从暗处掠过它们的一瞬间,感觉比之前更亮了。
盆栽中间的小花苞仍是静静沉默着,暮杨检查完又走到沙发前去叫姜唯。女人睡得很沉,眼皮微张,睫毛颤了几下又恢复了原状。
“哎,就知道你是这副德行!”
暮杨抱怨着,又抿了抿唇,眼睛在对面那张粉嘟嘟的小嘴上一时间移不开,手心已微微冒汗。
此刻的香橙气味是真实的,像一条隐形的丝带层层叠叠地缠在他脸上、脖子上、身上……
他猛地清醒过来,还好多定了一次闹钟,随着那声震动回到盆栽跟前。
刚才的小花苞已然绽放,四射的花瓣闪着白色的光,仿佛藤蔓间缀着的一只小灯泡。这一朵的花蕊没那么金黄,反倒更显得圣洁无暇。
暮杨蹲在地上伸出右手,渐渐接近它,垂眸许下了心愿。
他期望自己的右手能好起来,不再依赖姜唯。眼前悠悠地浮现出女人的面庞,琥珀色的眸子一闪,那人在微愠中叹了口气。
再睁眼时,那朵白花收敛了光芒,花瓣逐渐皱缩,像是把暮杨的心愿吞了下去。
“看到了?”
身后一个女声把他吓得一哆嗦,忽地腿软,瘫坐在地上。
“你不是睡得跟猪一样?”
暮杨咬着牙,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没起来。姜唯蹲在他身边,半个身子几乎靠了上来,脑袋有些摇晃,眼皮又要合上。
她的声音含糊,“那我去睡了……”
047. 你怎么看
清晨,前院的廊下多了一只画眉鸟的笼子,鸟鸣声婉转动听,正期待着主人的食物。
暮南舟拿着银质的小勺在鸟笼前摆弄,文管家缓步靠近,告诉他茶已经泡好,请他进屋品一品。
这是有话说……
昨天又是放莲灯,又是听暮杨闲聊,暮南舟猜到文管家憋了些话在心里,趁着早上清净的时候要谈谈。
“暮先生,灵犀雾灯是不是有希望了?”文管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想打听什么?” 暮南舟斜睨她一眼,不紧不慢地端起茶,“你弟弟也找过姜小姐,说不定啊,他能先把这灯做出来。”
暮南舟似笑非笑,文管家不知道其中内情,被嘲讽得措手不及,皱眉低声道:“他没那个本事!”
暮南舟仍有话说,对着半杯茶水抿了一下唇边。
“他这些年要是把心用在正道上,或许,半个灯能做出来……你啊,一直纵容他。”
“我告诉你,不是我心软,也不是他太聪明。我是嫌法院判的太轻,便宜了他!”
暮南舟忽然想到些什么,语速变快,看向文管家。
“你要是想打听,就帮我转告他,我绝不会允许暮杨身上的事再次发生。他搞什么都是徒劳,身上的罪名只会越积越多。”
文管家眉心的皱褶挤在一起,被暮南舟说得抬不起头来,勉强为自己辩解道:“我是真心希望能再做出一只灵犀雾灯来,我爹生前最疼惜这只灯……”
“呵,出殡的时候不是把灯烧了,他和灯在一起呢,该瞑目了!” 暮南舟回想起葬礼上的闹剧又冷笑着说,“他走了有五年了吧,有没有给你托梦说那灯是假的?”
“我想着,文老爷子备不住是给你弟弟捎话了,让他儿子以后多烧几个。所以呀,你们才一直跟我过不去!”
“不是的,暮先生,文金山那会儿就是一时冲动。”
文雪莲用这句“一时冲动”搪塞过暮南舟太多次。暮南舟无奈地合上双眼,摇摇头,说到底是文老爷子没教育好这一双子女。
他们到底明不明白,用纯手工做好一盏灵犀雾灯有多不易!
在材料齐备的情况下,也要至少花上三段寒暑,耗尽心力。更别说其中包含的精巧工艺是代代相传下来的,且需要一双极其灵巧的双手。
兄妹两人在出殡的前一天从博物馆借走纸灯,转天就在众人面前吵嚷着说是赝品,一把火点了!
落得如今,一盏存世的灯都没有了。
暮南舟想起这些就心头发闷,浑浊的喘息声更沉重起来。他将茶杯狠狠地按在桌上,睁大双眼,缓慢吐气道:“我是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