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人看得出他的颤抖和战栗,他幻想了十几年的小谢回来,会猝不及防地实现。
  会是真的吗?
  隔帘那一边的摄像压低声音问贺京来的秘书:“哥们,这怎么办?我不是他经纪人。”
  秘书也头皮发麻,他跟了贺京来数十年,虽然不追星,也清楚老板这些年冰冷的生活。
  贺京来毫无私人感情,或者说他的私人感情尽数留在从前的名字,留在none。
  贺家如今不像从前复杂,气氛却不温情。
  秘书部门招进来的小年轻个个会来事,私下也说最怕参加老板本家的活动,心累程度和其他晚宴不是一个量级的。
  最大的压力来自老太太。
  最大的抗力是他们老板。
  无论谁设身处地,都难以真正轻松,好像每呼吸一口,都会带来锥心之痛。
  秘书再三权衡,认真道:“不要打扰他们。”
  隔帘不太隔音,他们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吉他声音从里面传来。
  飞机舷窗外云层厚重,帘内帘外,是昏暗和光明的两个世界。
  谢未雨补了一觉,是在熟悉的吉他曲调里醒过来的。
  他去摸自己的手机,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飞机上,刚翻了个身,一只手就把他的手机递过来了。
  似乎惊讶手机破成这样还在使用,比梦里成熟的声音有几分不悦:“岑飞翰一分钱都不给你?”
  飞机还没有降落,私人飞机内部功能多样,还能躺着,比病房的床舒服多了。
  谢未雨看了一眼锁屏时间,“是啊,还是樊哥好,还把舅舅和舅妈给的红包分一半给我。”
  吉他声停了,谢未雨的脸贴着枕头,侧身看着隔着一条窄窄过道的男人。
  贺京来脱了西装外套,衬衫的领带也解开了,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掉下几根缠着的发,都是谢未雨突然袭击亲吻的成果。
  谢未雨看得认真,想:这样的他抱着吉他,才有几分像樊哥。
  那年贺京来回到贺家后安顿好了母亲的家人。
  最初手上的权力不够,或许也有人接近舅舅和舅妈,套出他和小谢的从前,方便老太太让人模仿,卸下他的防备。
  他心情复杂,却没有追问,等空姐送来吃的东西,才开口问还撑着脸看他的年轻人,“想吃什么餐?”
  谢未雨:“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喊贺京来樊哥的人很多,粉丝大多也这么喊,队长,樊哥,京来或者hid哥。
  贺京来静静地看着他,“资料上说你在国外长大,喜欢吃苹果蛋糕。”
  岑末雨的资料总是和付泽宇挂钩,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考入音乐学院。
  他还很年轻,一大半的时间是耗在付泽宇身上的。
  贺京来第一次看岑末雨的资料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往家中长辈身上想。
  这不过是一个长得几分像小谢的混血,论皮囊的相似,还不如从前几场「偶遇」的小模特。
  他的不确定谢未雨也看出来了。
  如果还是从前的暴脾气,或许谢未雨就会扯着贺京来的领子说你辜负我。
  可他回来是有条件的。
  况且。
  要说辜负。
  是他辜负的贺京来。
  是他自己没看好自己,没有发现危险,被人从窗台推了下来。
  死在樊哥面前。
  小鸟后知后觉,明白分别带来的痛才是成为人的条件。
  后来的无数年,他在很多世界轮转,磨掉很多不太人类的性情,才达成回来的条件。
  很多世界里人心易变,深冬葬礼,第三年婚礼都算深情了。
  可他饲养过他的樊哥,没有新人,自己也变得半新不旧。
  “以前喜欢,现在的我不喜欢。”
  谢未雨还是侧躺着,闭上眼说:“现在想吃一颗颗串好的玉米,只要是串好的我都爱吃。”
  这也是模仿者在贺京来面前说过的。
  男人无动于衷,“飞机上没有,换一种。”
  谢未雨:“那随便吧。”
  他目光扫过贺京来紧抿的唇,眼神几乎都要具象化,问:“你不生气吗?”
  男人不和他对视,低头拨弄弦音次等的吉他,“你胆子很大,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谢未雨:“什么身份?我又没有和贺英朗结婚,他能不能醒来还是个问题呢。”
  贺京来:“万一他能醒呢,没考虑过直播间干出这种事的后果吗?”
  倒在一旁的年轻人不为所动,他目光流转,更像品味着贺京来的严厉。
  “订婚都没有,法律能证明我和贺英朗的关系吗?”
  他语速不快不慢,说话时开合的嘴唇也赏心悦目。
  谢未雨唇角微微扬起,眼眸流转,像是被风吹开的湖泊,“喊你小叔,你难道就真成我小叔了?”
  贺京来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正好气流颠簸,谢未雨佯装滚出座椅,顺势抓住对方的衣襟,“明明一点也不生气。”
  “真没认出我吗?小半哥。”
  岑飞翰说贺家水深,说新老势力对抗,说谁都知道谢未雨对贺京来重要。
  别人不敢刺激,但贺家老太太敢,还说坊间传闻谢未雨的死就是贺家人干的。
  死过一次的谢未雨都不知道是谁推的他。
  只知道做人很钝,高空坠落没有翅膀落地太狼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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