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这里留下和于磐的第一张合影,不亏。
李朝闻回看阿姨给他们拍的照片。
眼前一黑。
人物在画面的最最左边,他本人在左下角,脸被画面畸变拉得又长又大,脖子以下全都没收进去,更别提于磐搭他肩膀上的手了。
李朝闻对着照片研究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她为啥这样拍呢?
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为了把那块海上巨石拍进去。
okay, fine.
在东亚人的标准里,西方人大部分都不擅长拍照,他们好像永远只是随手一摁,只要人在画面里就成,从来不思考怎么拍得好看一点。
下次好歹找韩国小姐姐拍,李朝闻想。
李朝闻还没走到停车点,就看见于磐迎了过来,他问:“joseph还好吗?”
“刚走出来就好啦,”于磐指指他身后下坡的路:“我们再去沙滩上走走吧,还有半小时呢。”
原来这边才是《权游》真正的取景地:圆形石块铺成一条蜿蜒的小路,路边的草像海藻一样爬到崖壁上去,路两侧都是垂直生长的岩石,像梵高《星月夜》里直上云端的柏树。
李朝闻觉得这路像滑滑梯,有意思,就走得越来越快,最后跑起来,于磐在后面直喊小心。
跑到黑沙地上,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的四块一样大小的石头,旁边写着:“test your strength{测测你的力量}”,一头是“easiest.”{最简单的},另一头是“most difficult.”{最难的}。
“我搬过,超难喔。”于磐说:“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冰岛船只出海考试用的,想当海员至少要搬动第三块。”
可是李朝闻看那几个小到不起眼的石头,怎么也不像很重的样子,便拉开架势打算试试。
前两个都轻轻松松,第三个费点力气,最后一个他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法挪动一点。
李朝闻累得表情都扭曲了,于磐在旁边嘲讽他:“你缺乏锻炼。”
小李是弹簧型人格,越说他不行他越来劲的那种:“谁说我缺乏?我——”
我一直都是学校运动会的短跑健将!之前人家说我天赋高,让我去体校,我因为学习太好了,还没去呢!——他的台词本该有这些,只是那石头太重,坠得他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于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诶呦!”
“开玩笑啦,我一个人也不行,”于磐笑着俯身握住石头:“但两个人应该可以。”
李朝闻将信将疑,拍拍屁股起身去帮他,他们俩几乎是头顶着头,颤颤巍巍地搬起了最重的那块石头。
这次李朝闻感受到了于磐的呼吸,好像沁进他皮肤里。
“学长。”他柔声唤道。
“嗯?”
“你头发乱了。”李朝闻想恶作剧,揪下于磐帽子就跑。
“嘿!你还我!”于磐在后面喊。
李朝闻边跑边笑,跑到海边去,海浪被岩石打碎,变成星星点点的雨滴,他连眼镜都被打湿了,看霞光都成了水滴中的虚影。
好漂亮。
他还在嬉皮笑脸,沉溺于美景之中。
于磐在他身后,一字一顿地说:“帽子还我!”
他回头,发现于磐的表情冷若冰霜。
李朝闻忽然想起,今天、昨天,无论在车里还是室内,于磐从没有摘下过他的帽子。
第05章 第五章
他头上有道疤。
从额角延伸到头顶,不算狰狞,但很显眼。
怪不得他把长发剃了。
李朝闻的脑海过了电,□□、高利贷,甚至贩毒团伙,电影里见过的惊悚画面一帧一帧地闪回,他却没办法把这些和于磐联系起来。
于磐揪过帽子遮住疤,横起眉毛盯着李朝闻。
他的疤从不示人。
一秒、两秒、三秒,这目光如刀似剑,能把人的心戳烂。
“哥哥,对不起。”李朝闻木然地道歉。
于磐没答话,但极力控制着,表情变得温和了一点。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和火机,手微抖着点火。
人一烦躁,火都点不着,他按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眉头越拧越紧,终于,一个滔天巨浪袭来,啪,海水飞溅了他们一身。
湿透了。
于磐甩甩头,艰难地睁眼,他连鼻尖上都挂了水,一副落汤鸡的倒霉样,手里的烟更是不必说,肯定抽不了了。
而李朝闻只有后背湿了点,脸部幸免于难。
按理说他现在如果笑,实在有幸灾乐祸的嫌疑,但于磐那个丧丧惨惨的样子,真的非常好笑。
李朝闻只能憋着,抿住嘴,气息却从鼻子里漏出来,眼镜也忍不住眯缝:“噗,哈哈哈哈哈……”
于磐用力抹了一把脸,不解地看着小李。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莫名其妙地破了功,也跟着笑了起来。
冰岛旋将日落,海天相接处铺满了绯色晚霞。
世界尽头的黑色岩石中间,他和他的笑声,融化在浓浓的雾霭里,被浪花刻进地球的记忆。
“吓到你喔?”回去路上,于磐换了根烟抽。
什么吓到他?是头上的疤,还是他黑脸的样子?
不管了,李朝闻得先承认错误:“是我不好,学长,我不应该随便掀你帽子。”
他总是自来熟,所以侵犯到别人边界感的事情,也经常有。
于磐未置可否,他们沉默着行路,夕阳下的崖壁映照着红光,好像进入了另一重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