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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是有一个兄长的。
  被宋澜压制许久的恨意再度泛上来,直觉告诉他,梅砚还有太多太多的秘密瞒着他,而那些秘密一旦揭开,必定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给朕查!”
  廖华领命而去,宋澜的脸上却再不见笑意了,他推门回去,宋南曛还在咬文嚼字地问梅砚,见他回来,很是有些慌张。
  “啊,皇兄,臣弟这就快学明白了。”
  “出去。”
  宋南曛抬头,捧着书本的模样有些滑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皇兄说什么?”
  宋澜已经很不耐烦,微挑的双眼里全是狠厉,他抬手,指门,语气低沉:“滚出去。”
  宋南曛见势不好,撒腿就跑,只留下梅砚一脸懵地看着宋澜走近。
  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少傅,五年。”宋澜在梅砚面前站定,黑袍绣着金龙,衬的他的脸色有些黑:“朕以为你是这个世上待朕最好的人,朕对你推心置腹,连一天吃了多少点心都恨不得告诉你,可是你呢,你究竟瞒了朕多少事?”
  梅砚瞧见他又提起这些事,便猜到是廖华说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万般不是,都是臣的不是,但当年的事,臣不想谈。”
  宋澜低头看他:“朕只是想知道个缘由,你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朕?”
  你有什么难处,朕可以帮你摆平,你有什么苦楚,朕可以帮你解决,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朕呢?为什么要冒着身家性命做那个乱臣贼子,为什么看不到朕的一颗心呢?
  宋澜那道敏感的神经突突地疼,他又走近些,盯着一身素袍的梅砚,再次问出了自己执着多时的问题:
  “你告诉朕,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朕身边蛰居五年,为什么暗中搅动朝堂风云,为什么殚精竭虑拉徐玉璋下马,又为什么……要杀了朕的君父?
  梅砚闭眼,不去看他,如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不肯开口发一言。
  宋澜侧首冷笑,“少傅宁肯自裁谢罪,也不肯说出谋逆的原因,朕真的是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仇怨,让少傅不惜手染鲜血,甘做佞臣?”
  这话说得重,梅砚忍不住睁开眼睛,抬起一双杏眸看他,心里顿时涌上一层苦楚。
  似乎是那仇怨太大了,大到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忍着那剧痛骗上宋澜五年,也要咬着牙将血咽在肚子里,不肯吐露一个字。
  不肯说话,下巴就被宋澜捏住了,梅砚知道他的心里也难受的狠,爱恨交织,早已令他喜怒无常。
  “少傅,这么久了,你有没有后悔过?”
  梅砚的下颔被他捏的生疼,齿骨都要断开,颈上的疤粗糙泛痛,脸也微微涨红。
  他说:“不曾。”
  宋澜眼睛都气红了,手下的力道半分也没有减轻,逼着问:“那你有没有愧?”
  梅砚闭了眼,一张玉脸略显悲戚,似乎不愿意答宋澜的话。
  就在宋澜以为他真的不会再答的时候,忽然听见浅浅一声:“有。”
  他有愧。
  他有愧。
  他有愧。
  “哈……”
  宋澜仰头笑了,泪却落下来,他登基以后,从未在人前流露过真情,更不曾落过眼泪,可他万万想不到,那个铁石心肠的少傅啊,他是有愧的。
  他愧对了谁呢?
  梅砚才觉得自己的下颔被松开,还没回过神儿来的功夫就被宋澜欺身而上。嘴唇被狠狠啮噬,牙齿被吮吸探开。
  梅砚再次闭了眼睛,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躲。
  “陛下……”梅砚的唇被松开,嘴角淌着血,面色有些红,“是臣有愧于心,若你……若你如此能好受些,臣也甘愿。”
  梅砚说得很含蓄,但宋澜听懂了,他早已经明里暗里说过数次。
  “行啊。”
  宋澜一笑,弯下腰将坐在椅子上的梅砚打横抱了起来,一把将人扔在了内室的床上。
  “这是少傅自己说的,朕可没有逼你。”
  梅砚伏在床上,宽大的领缘张开,露出他颈上的疤,一张脸除了下巴被宋澜掐的通红,早已经化作了惨白颜色,唇上的血珠渗人的红。
  他看着宋澜脱了外衫,闭了眼睛。
  这些日子,他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宋澜,他看到了宋澜在这个皇位上有多么不容易,也看到了宋澜心里爱恨交织的苦。宋澜那样恨他,又舍不得他去死,只能被自己心里那只嗜血獠牙的怪物咬的鲜血淋漓。宋澜想要他不如意,又不愿看到他不顺心,明明把他软禁在了癯仙榭,又松了口让他涉足政事。
  宋澜再怎么位及人皇,再怎么杀伐果断,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啊。
  梅砚当初想,如果奉上自己这条命,是不是能让过往都烟消云散,所以他如今想,如果奉上自己这具羸弱的病体,是不是能让宋澜好受一点点。
  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
  宋澜的身子压上来,牙齿咬住了他的耳垂,啮噬间含糊地说:“梅景怀,朕好恨你啊。”
  太久了,仇恨在宋澜的心里长成了一只恶魔,时时刻刻在他的耳边嘶吼:是他,是你的少傅,他居心叵测,从一开始在你身边就是别有所图,他对你好只是装模作样,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玩弄朝臣,他谋害先皇,他他他,他是乱臣贼子,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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