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梅砚心疼他,常常宫里府里两头跑,有时下了朝还要留在瑶光殿帮宋澜批一会儿折子,足可谓是心力交瘁。
他这两年过得清闲,没怎么插手朝堂上的事,如今骤然深想,才发觉如今的朝堂还是一团乱麻。左相孟颜渊一病就是大半年,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宋澜看似游刃有余,可孟颜渊的那些党羽仍旧揣着异心,也不知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安稳。
这天下了雨,冷雨潇潇,梅砚立在窗前,远远朝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透过迷蒙的雨雾,还是可以看到皇宫的红墙琉璃瓦,他不由地就想到了帝王高座上的宋澜。
明日早朝要给崽崽带肉包子,梅砚想。
许是两人心有灵犀,没有等到第二日早朝,宋澜这天晚上就兴冲冲地拎着一壶桂花酿冲到了少傅府。
“东明,少傅不在家吗?”
东明撑着伞请宋澜进了屋,解释说:“回陛下,主君已经歇下了,小人这就去叫主君起来。”
“等等。”宋澜叫住东明,“这才什么时辰,少傅怎么就睡了?”
东明心里想着还不是主君近日总是忧心您才导致精神不好的,可嘴上又不敢说这话,只瓮声瓮气地说:“许是秋日困乏,主君这几日总是恹恹的,胃口也不太好,晚膳还没吃呢。陛下既来了,不如把主君叫起来吃点东西?”
“那是自然。”宋澜正有此意,吩咐东明去做了些清粥小菜,然后才轻手轻脚进了卧房。
梅砚正睡着。
屋里只点了一盏熹微的蜡烛,古旧的床帐放了一半,窗户开了小小一扇,配着窗外的潇潇雨歇,整个卧房都显得幽静怡人。
宋澜将手里端着的桂花酿和清粥小菜一齐放在桌上,然后走过去将窗户关了,才又折回来看榻上沉沉睡着的少傅。
烛火映照下,梅砚的肤色极白,一双斜眉像是工笔画里细细勾勒出来一样,精致有神。睫毛轻阖之下,是一双含山的眼睛,这双眼睛看得见世间疾苦,看得见苦行风雨,也看得见这座啮骨噬心的朝臣殿上仅存的一缕清霜。
他清疏冷淡,却也温柔和缓,他谦和从容,却也骄矜孤傲。
宋澜这般出神想着,情不自禁地就抬手碰了碰梅砚的睫毛,即便动作轻柔,梅砚也还是被他吵醒了。
“唔……”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哑,他问,“下雨呢,你怎么出宫来了?”
宋澜坐在床沿上,伸手将梅砚拉了起来,又取了软枕让他靠着,这才说:“下雨了,朕想少傅。”
梅砚不由笑了笑,问:“早朝不是才见过么?”
“早朝上那么多人,朕统共只与少傅说了两句话,那哪儿能够啊。”
语气软绵绵的,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羔羊。
梅砚心头也一软,许是刚睡醒,他嘴角有些泛白,抿了抿唇才又问:“折子都批完了?”
“自然是批完了才敢出宫见少傅,朕都这么大了,可不敢再被少傅拎着戒尺教训一顿。”
梅砚便悠悠阖了眼睛,神色看起来很是疲惫,却还是轻声说:“好陛下,你是做皇帝的人了,臣便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请戒尺啊。”
宋澜刚想要说什么,目光一转,恰好落在梅砚有些苍白的脸色上,不免一顿。
“少傅,你身子不适么?”
“没,就是有些困。”梅砚闻言缓缓嫌弃眼皮,清澈的眼白却有些泛红,像是困极了的样子。
宋澜想起东明说的话,不免生出些疑虑,往年也不见少傅有春困秋乏的时候啊,究竟是真的秋日困乏,还是因为费了太多心神在朝政上,所以才累着了?
宋澜起身去端了清粥小菜回来,亲自奉到梅砚面前:“少傅吃些东西再睡吧。”
梅砚轻轻“嗯”了声,接过碗筷倚在床上吃了些,粥菜都清淡,可他就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宋澜劝:“再吃些吧。”
梅砚摇摇头,是真吃不下了,抬眼却瞥见了被宋澜放在桌上的酒壶,心下好奇:“给我带的酒?”
宋澜称是,起身将碗筷放回到桌子上,又抱着那壶酒走了回来,一面解释说:“这是前几日子春寻来的桂花酿,朕知道少傅喝不了太烈的酒,所以就带了一壶来给少傅尝尝。”
梅砚挑眉,从这话里捕捉到一个人,“子春?”
“是啊,他这人嗜酒如命,少傅又不是不知道。”
梅砚接过那壶桂花酿闻了闻,香气浓郁,确是一壶好酒,他抬头问宋澜:“这段时日子春还时常进宫与你喝酒么?”
宋澜一愣,随即摇头:“不,自从南诏的二公子过世以后,他就像是住在了藕花园一般,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酒还是景阳侯府的下人送进宫的。”
梅砚一时恍惚,数日前周禾与段惊觉从少傅府离去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中,他捧着那小小一坛桂花酿,想到的却是周禾和段惊觉两个人。
他想到周禾阴郁的眼神,又想到段惊觉不情不愿的脸色,终究忍不住问:“南诏二公子过世也有快两个月了,子春和纸屏是怎么做到每日都共处一室的?”
宋澜没听懂这话,下意识问:“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不是亲密得很么?”
第80章 风寒
“亲密?”梅砚闻言有些好笑地看了宋澜一眼, “陛下怕不是瞎了。”
宋澜讪讪,也已经察觉到“亲密”这两个字用得不太妥当,只好说:“子春就是那样的脾气, 他能与段纸屏处成这样,朕觉得已经是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