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可如今他们争的,却是要怎么惩处周禾。
宋澜心中又是一痛,脸色阴沉地扫过跪了一地的朝臣,冷笑:“朕说过了,景阳侯谋逆一案或有隐情,你们不必这样着急。”
孟颜渊抬起头,直视宋澜的目光,然后幽幽地笑了一声,道:“陛下,老臣来上朝之前,在宫门外碰到了南诏世子,便将他带进宫来了。”
宋澜一凛:“你说谁?”
“南诏世子段惊觉。”孟颜渊拱了拱手,继续道,“他说,事关景阳侯谋逆一事,他有话要禀。”
段惊觉是在盛京为质的世子,即便身份尊贵,也并不是大盛朝臣,依律不可入瑶光殿。
宋澜全然没有想到段惊觉会在这个当头进宫,他皱了皱眉,问孟颜渊:“南诏世子在哪?”
“正在偏殿等候传召。”
宋澜下意识就想要传段惊觉进来,却又被梅毓拦住了,梅毓神情如旧,只是眼中还是带上了一分急切,他说:“陛下,南诏世子入瑶光殿不合规矩,不如由臣私下去见他。”
梅毓是怕段惊觉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说出什么,所以想要私下见他。
宋澜自然知道梅毓的好意,可他心里却越发不安,恰是这一出神的功夫,孟颜渊已经再度开了口,话却是对梅毓说的。
“景阳侯昨日才与羌族人勾结,梅尚书今日就要与南诏世子私下会面,不怕被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吗?”
梅毓冷眼看向孟颜渊,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来,话里话外都满是嘲讽,“身正不怕影子斜,下官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会有什么顾虑。”
孟颜渊眯起眼睛,笑着说:“梅尚书,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句威胁的话自然怕了,可梅毓一身清正,闻言只是死死盯住孟颜渊,一字一顿道:“下官既站在这座朝臣殿上,自然应该上无愧陛下,下无愧百姓,鞠躬尽瘁又有何妨?畏首畏尾反倒让人笑话。”
这话说得坦坦荡荡,朝堂之上竟有不少人低下了头,企图掩住面上那一丝愧色。
这一刻,坐在上首的宋澜犹豫了。
他不知道段惊觉究竟想要说什么,更不知道事情会朝着怎样的态势发展,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告诉他:你该见段惊觉这一面。
他冲着梅毓轻轻摇头,一双上扬的眸子里满是帝王威仪,只沉声道:“不,让南诏世子进殿来。”
许多年前,在他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他的少傅就告诉过他:“殿下是我朝名正言顺的储副,既坐明堂高位,上承一个‘天’字,便没有逃避的道理,殿下肩上的胆子可大着呢。”
眼前闪过梅砚温和疏淡的笑容,宋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想着:等料理完了段纸屏的事,该去少傅府探望少傅了。
梅毓见宋澜发了话,自然不好再强求,不过片刻便有宫人将段惊觉请了进来。
来人依旧是一身白衫若雪,额前的发丝轻轻打着卷儿,一双精致的柳叶眉眼衬在那张素白的面容上,浑身上下都昭示着他与这座朝堂的格格不入。
他依着大盛的礼节朝宋澜行了礼,而后又不卑不亢地在殿中站定。
宋澜坐在上首,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问:“朕听说世子是为了景阳侯而来?”
段惊觉魅眼一笑,唇角却勾起一寸凉薄,道:“是,也不全是。”
宋澜挑眉:“什么意思?”
段惊觉依旧笑得从容,他的嗓音像是在碎雪化成的水中浸泡过,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却又含着说不出的清冷,他道:“景阳侯与羌族部下勾结意图逼宫,羌族因此得罪了大盛,现如今正自顾不暇,陛下又让礼部和鸿胪寺出面与他们谈议和的条件,把人逼得这样急,就不怕羌族狗急跳墙?”
他既没有为周禾求情,也没有给周禾添火,一开口说的就是时局之事,听得众人都是心里一紧。
各中要害,宋澜如何会不知道,只是……他太心急了。
大约是性情使然,宋澜在处理一些朝政的时候总会耐不住性子,所以才会有那杀伐果断的名声。从前有梅砚陪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一些,即便是面对幽云二州的雪灾也能有梅砚想出万全之策,为的就是防着别人狗急跳墙。
可如今梅砚一病几个月,宋澜孤身一人应对朝堂上的这些事,的的确确有些失了章法。
宋澜暗暗叹了口气,闭上眼,有些无奈地问段惊觉:“世子到底想说什么?”
第95章 威胁
段惊觉笑意不减, 只是眯起眼睛说:“羌族有狗急跳墙之嫌,这是大盛的外患,而所谓的外患却又不止于此, 陛下,除了羌族,还有南诏。”
宋澜心中一凛, 面上的神情却未变分毫, 沉着声音说:“世子这是在说笑?朕记得,自从南诏的二公子过世以后, 你父王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南诏的兵马依旧安稳。”
“的确如此。”段惊觉对此不置可否,却又忽然抬眼看向了宋澜, 道,“但臣手上的兵马,并不安稳。”
话音落下,宋澜倏地眯起眼睛, 目光灼灼地盯着段惊觉, 语气透着凛冬的含义:“你手上有兵马?”
段惊觉淡淡笑着, 声音依旧透着清寒,道:“陛下何以会觉得臣身为南诏世子会手上无兵?”
竟是一句反问。
宋澜竟是一噎, 不等他说什么, 便看见段惊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回身从瑶光殿往外看。